這中間,葉子薇說要去上廁所,出門前把手袋也挎上了。我們都把骰盅扣著閑聊,等她回來再玩。小兔跟小張老師講起某一期的《康熙來了》,是小S還是蔡康永說,如果你的情人跟你在一起時,手機總是調(diào)成震動,那對方一定有問題。
我的心突然就晃悠了一下,自從那次星巴克后,葉子薇的手機,確實沒在我面前響過。我不是沒注意到,只是不愿想太多。
南哥癱坐在沙發(fā)上,高高舉起手里的喜力,酒都灑了一半。他吵吵嚷嚷道,來,我們是共過患難的,三兄弟走一個。
我取笑道,共什么患難,我們?nèi)|莞又沒給抓到過。
小張老師瞪了我一眼,估計明天南哥酒醒,又要受一輪嚴(yán)刑逼供。
南哥醉得不知死活,分辯道,東莞那是小事,我說當(dāng)年高考……
我打斷道,行了行了,別說那些乾隆年間的事。
這時候門口傳來動靜,是葉子薇,她走過來坐下,挎住我左手。小川站起身來,笑著說,嫂子,你真有眼光。云來看上去吊兒郎當(dāng)?shù)?,其實很重情義,高考時要不是他……
我再次打斷道,劉行長啊劉行長,不要痛說革命家史了,行不?
小川哈哈一笑,好好好,總而言之,這瓶是我?你跟嫂子的,我先飲為敬,你們隨意。
我也站起身來,笑罵道,不就是想讓我跟你喝酒嗎?繞那么多圈,來,干了!
酒只剩下幾瓶,不久就清場了。南哥還嚷著要來多一打,我們齊聲喝止。是時候散場了,各回各家,接下來的是余興節(jié)目還是交公糧,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南哥醉得腳步踉蹌,被小張老師扶著走,幸好她會開車。小川跟沒事人似的,不聲不響刷卡買單。我跟葉子薇就此告辭,走快兩步,以免被發(fā)現(xiàn)我們打車。
我們上了的士后座,葉子薇倚著我的肩膀,不勝酒力的樣子。車窗上,路燈搖曳出黃色的光軌,她的發(fā)絲之間,暗浮動。
她還是用指甲劃著我手背,低聲問,剛才小川說什么高考,是怎么回事?
酒精讓我的頭腦變得遲鈍,我一時間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想了一會兒,才哦一聲道,過去的事了,沒什么好說的。
她抬起頭來,撅著嘴道,說嘛,人家要聽。
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不過是高考作弊而已。語文跟英語,我最拿手的兩門。當(dāng)然,我們成功了。
高考比不得平??荚?,如果被抓住的話,一輩子就完了。我們之所以鋌而走險,一半是因為有必要,另一半是因為有把握。
我們就讀的高中,是全縣最好的中學(xué),也是歷年來的高考考場。所學(xué)校有初、高中部,我們在里面讀了六年,一磚一瓦都非常熟悉,這就占了地利的優(yōu)勢。監(jiān)考的老師里,有一半是自己學(xué)校的,可以算是人和。至于天時,大概是我們?nèi)说陌俗掷?,都有作奸犯科的命?/p>
在我們那個年代,有個Call機就很了不起了,現(xiàn)在的種種高科技作弊工具,那時候有個毛線。由于客觀條件的限制,我們只能走low-tech路線。
那一年的六月份,我們經(jīng)過反復(fù)探討,最終敲定了一個方案,此方案毫無科技含量,而且臭氣熏天。我們利用夜修的時間,實地演練了幾次,證明這方法確實可行。好吧,那就豁出去了。
在高三最后一次夜修的晚上,我們打開了紅油剝落的鐵蓋子,爬到教學(xué)樓的天臺。在這里廝混了六年,再多幾天,終于要離開了。那個晚上月明星稀,云朵被風(fēng)吹散,像一些不確定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