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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后，我又去了一趟東山。這次是公事，有個案子需要當?shù)夭块T的協(xié)助。

先打電話給偉東，問他跟這部門熟不熟，能不能找個內(nèi)線，提高點工作效率。

只聽他在那邊一字一句地說：“這么跟你說吧，東山的哪個鎮(zhèn)，哪個科級以上單位，哪個一百人以上的公司，會沒有跟我喝過酒的人！”

我笑道：“看來剛才的問法有點損害你的職業(yè)自豪感?！?/p>

他卻又說：“不過這個地方的關系，我都還沒用過呢?！?/p>

我忙說：“明白明白，你這人情大了去了?！?/p>

他再嘆一聲：“我們已經(jīng)老了，如今要看你忙活了?！彼捓锏摹袄狭恕卑l(fā)的是“嘮料”音。

我只好搖頭，想他怎么變得這么多愁善感了。

過去后，他開車帶我跑了整整一下午，而并非只是所謂舉手之勞。原來辦起來才知道，事情比原先想象的要復雜得多，不是單找一個小部門就能搞定的。而偉東的關系網(wǎng)果真不是夸口，隨便哪個部委局辦、人大政協(xié)之類的領導辦公室，他統(tǒng)統(tǒng)一敲門便抬腳就進。室內(nèi)通常的畫面，都是一個表情和善的中年人或小老頭坐在辦公桌后看材料。見到我們，中年人基本會起身讓座，老年人也會慈眉善目地與我們攀談一番，最后不是建議我們采取一種怎樣更妥當?shù)霓k法，就是直接撥電話找人來協(xié)助我們。我感慨乃至感激之余，不免隨時便多看偉東兩眼。對他倒不需怎么刮目，但以往聽聞的事情，若非親身體驗一番，畢竟還是兩樣的感受。

他卻神色如常，似乎這對他來說，實在太家常便飯了。

走出領導辦公室，他會說：“別看他們一個個坐得那么規(guī)矩，全是擺樣子給人看的。眼前一沒人的時候，就開始忙著相互打個電話，傳傳消息，為自己的小派系忙活忙活，官場的日理萬機就這些事。常委里無論開個多保密的會，不出倆小時，全機關上下就人人都能知道會議內(nèi)容?！?/p>

他又抬手沖辦公樓前那些小車劃一下：“瞧這些車，本身的檔次是一方面，里面還都帶豪華裝修。每個小老頭就占著這么一輛?！痹倥ゎ^朝辦公樓揚揚臉，“就這座樓，蓋的時候，本地凡能參與的企業(yè)，必須干活，而且全部由企業(yè)墊款。拖到今天都沒把工錢付完，已經(jīng)拖死十幾家企業(yè)了。”

我默然，片刻后換個話頭說：“今天得算是我來找你辦了件正事，晚上該由我來請你腐敗了?！?/p>

他不屑道：“跟我廢什么話！”

開車回他公司。半路上他忽然停下車，示意我看對面的一家店面，是個美容院。我不解道：“裝修這么漂亮的地方，不會也有那種服務吧？”

他輕輕搖搖頭：“這是丹丹開的。她老公調(diào)到了東山，她也就跟過來，在這里開了個跟在西山同樣的店?！?/p>

我點點頭：“怎么，跟她又續(xù)上了？”

他再搖頭：“就路上見面打了個招呼。其實她跟老公關系也不好，每天都住在店里?！?/p>

說罷又啟動車子，片刻后回到公司樓下。停下車，他拿出手機，撥通后簡單說道：“下來，一塊吃飯吧。給你介紹個朋友，也是跟你差不多的神經(jīng)病?！?/p>

我納悶地看著他。我什么時候成神經(jīng)病了？

他笑道：“這個伙計，叫梁峰，現(xiàn)在就住在我樓里。他家其實在北京，西山算是他原籍，他舅舅是中央一個退下來的領導，林老，至今影響力依然不小。他原來在北京一個大學里當老師，不愿干了，也離了婚，三年前非回到西山來混。當?shù)啬切╊I導看在他舅舅分上，當然會賣他個面子，無非在機關上隨便掛個職唄。都以為他下來玩玩就回去呢，結(jié)果他一年前又在西山找了個老婆，真就扎下不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