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打來打去,就成了小辛的一種精神依賴。盡管當時的公用電話費也相對不菲,尤其在偉東回到西山時,再打長途過來,還要盡量爭取多說幾句,分明就需要她省吃儉用才能做到。偉東有時想到這點,不免有些可憐她,便會在跟她難得一見時留下些錢。而這似乎又成了對她在某種程度上的激勵,還會令她在意念中將這些錢“??顚S谩?,更要將隔三差五的電話聯(lián)系一直保持下去。
結(jié)果有天晚上,她竟然昏了頭,將電話打到了偉東家里。大概也是一直沒遭遇過什么大兇險,她就把這當成自己的一種權限了。還小辛呢,實在太不小心。
當時,在西山這邊接電話的倒是偉東。但不幸的是,許菲也正在旁邊,這就比直接讓許菲接到更加悲慘——那樣大不了就掛掉唄。這一次,盡管偉東的臉色還算自然,不再像上次在辦公室里那么幼稚了,但話筒里隱約傳出的女人聲音,卻是什么表情也難以遮蓋的。而且,偉東即便能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卻還是無法講出完全公事公辦的話來回復來電,結(jié)果就只能以支支吾吾、嗯嗯啊啊來對付,最后實在急到了沒辦法,也只好大叫一聲:“這事回頭再說吧!”便趕緊掛了電話。
對此,許菲自然用腳后跟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同時更令她憤怒的是,仗還讓偉東給越打越精了,當面接起女人電話來,居然能裝得如此臨危不亂。行啊你,姓李的!
偉東自然更明白身邊的險惡處境,可惜從方才拿起話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徹底無能為力。而他語調(diào)中的有苦難言,則絲毫沒讓那端的小辛有所領悟,還是只顧滔滔傾訴對他的思念之情。畢竟難得有這么一次講話不被他打斷的時刻,簡直讓她感到機會難得,更要說個痛快。最后她宣布說,實在太想他了,要坐明天一早的火車來看他,到時候再跟他聯(lián)系。甚至偉東最后發(fā)出一聲絕望叫喊,也沒讓她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反正她對偉東的種種拒絕早已習慣,在東山時邀請多少次,偉東都不見得去她那一回;而偉東難得的光臨,則往往都是在那種深夜酒醉的時候,才會趔趄著敲響她房門,倒讓她的住處沒法藏別的男人。這次她要主動一次了,反正兩地間坐火車當天就可往返,她要求也不高,見一面就回去唄。她覺得挺浪漫。
這邊,偉東剛放下電話,便已開始接受審訊。他無法保持沉默,他講出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基本是人證俱在,盡管接電話的表情老練了點,但在直面許菲的逼問時,他依舊沒練會瞎編。只好先忸怩著說,是東山那邊偶然認識的一個人,隨便問點事的。許菲便冷笑道:“隨便問事?問什么事?你怎么半句回答都沒有?我看是向你說事。”
偉東忙道:“對對對,就是說點事,生意上的事。”
許菲道:“哼,改得還挺快,怎么你的生意都做到這些野女人那兒去了?”
偉東道:“都是她找我說些倒賣東西之類的事,我沒興趣嘛?!?/p>
許菲不耐煩了,厲聲暴喝:“少廢話,重新說!李偉東我告訴你,今天這事我跟你沒完!”
平心而論,許菲調(diào)理偉東那是太有把握了,如今又有疑點在手,不弄個水落石出自是絕難罷休。她可不會像偉東那樣,事到臨頭了還會心慈手軟,白白放過一舉奪得制空權的良機。于是從天黑審到半夜,又從半夜折騰到天亮。對偉東編出的每一版謊言,都加以細致入微的論證,直到他難以自圓其說,又編出新一版來,再從頭重復檢驗,猶如現(xiàn)代企業(yè)的全面質(zhì)量管理,任何瑕疵都休想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