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運氣太好了，黃小仙兒，你自己難道不覺得？我們同樣是普通的姑娘，只因為你敢說敢做就老是能獲得的東西比我多，你從來不給自己留后路，你想沒想過，是憑什么？你那個溫馨幸福的三口之家，那是你的安全區(qū)，你在外面折騰得翻天了，也有人能給你留頓飯留杯茶，我有什么？我的底線就是你，可是你很不靠譜，黃小仙，我今天告訴你，作為朋友，你沒你自己想象的那么有資格?！?/p>

閨蜜的爸媽在她高三的時候離婚了，她跟她爸一起生活，她爸性格很沉默，離婚后就愛上了戶外運動，常常悶不吭聲，背上包一消失就一個禮拜，一開始閨蜜還會心急火燎地跑來找我，哭著嚷著要報警，之后就漸漸習(xí)慣了，但父女間的溝通也越來越酷，基本上靠動作和眼神交流。

“你老是想當然，說話不過腦子，把人傷著了，那就傷了唄，反正還有你爸媽，有你那個死心塌地的男朋友，還有我。但我有什么？有一陣我只有你，只能相信你，但是你有的太多了，我最多是備胎，是計劃B，是第二選擇。你這種一帆風(fēng)順，讓我覺得很刺眼?！?/p>

“所以你決定對他下手？”

“有一年我生日，你和他在青島旅游趕不回來，你記得你干什么了？你就大大咧咧地打了個電話，說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后剩下的半個小時里，都在說你和他多甜蜜多甜蜜。我一個人在家，連蛋糕都懶得買，十二點的時候，沒人給我發(fā)短信，是你那個男朋友，給我發(fā)了一條生日快樂。你連想都沒想起來！那天晚上，我就想，你太不知好歹了，那我也不用再給你留什么情面。”

坐在她對面，我看著她眼神里是很偏執(zhí)的恨，那恨讓人心寒。

原來這么多年的情誼，一直是我自己在異想天開。

我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你說那年我在青島，沒給你發(fā)祝福短信，那你還記不記得，回來的時候，我給了你一串22顆貝殼做的項鏈？那項鏈上的每一個貝殼，都是我那天晚上，舉著手電筒，一顆一顆在沙灘上找來的。項鏈拿回來，我從來沒見你戴過，上次幫你搬家，你指著一袋子雜貨，說不要了，讓我?guī)湍闳恿耍琼楁溇驮诖永锩??！?/p>

她轉(zhuǎn)移目光，看向了別處。

“你的這個生日，是在四年前，那照你說的，這四年，你一直琢磨著怎么證明你給我看。好，讓我想一想，畢業(yè)那天，我們喝多了，就在這小飯館里，我拉著你的手，哭著說好歹我們還在一起，你也哭著說，是啊，咱們得永遠在一起。那么，那天你流的眼淚，還是不是真的？我找不到工作待業(yè)在家，餓得一包泡面分三次煮，水煮肉片里的辣椒都能當頓飯吃，不好意思沖他張口，不好意思跟家里要錢，就天天跟你蹭飯，你那時候說，一輩子養(yǎng)我也沒問題。你那時候的同情心，還是不是真的？你在酒吧里跟人吵起來，我掀桌子上去跟人打，簡直跟潑婦一樣，我男朋友上來勸我還沖他嚷嚷：你給我讓開。那時候在旁邊坐著看的你，是真害怕，還是興致勃勃地在旁觀？”

她還是不說話，神色復(fù)雜。

“真有種，姑娘你真有種?！蔽蚁肱θ套。曇衾飵С隽丝耷唬骸拔沂峭饫鋬?nèi)熱，你是外柔內(nèi)陰，我們實力太懸殊了?！?/p>

“當然也有很好的時候 ”她眼眶也紅了。

“別，別逼我回憶起好時候?！蔽掖驍嗔怂卦?，“想起來，我會覺得很惡心?！?/p>

我看著她的臉，想起了我們成為朋友的那天。初一，軍訓(xùn)第一天，我和她都遲到了，長著一張壁虎臉的教官很酷地指一指墻角，說：“自己去站著吧?！?/p>

我和她乖乖地站在墻角，看著還不熟悉的同學(xué)們在大太陽底下被曬得七葷八素，突然覺得自己因禍得福，我扭頭看看她，她正無聊地用腳尖推著腳下的土，我跟她說：“嗨，我叫黃小仙兒?！彼痤^看著我，傻乎乎地一笑，說：“我好像快中暑了。”話還沒說完，她就倒了下去。

我站起來，跟她說：“我先走了?！?/p>

她呆立在遠處，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眼里不是沒有歉意，但我知道那歉意太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