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真的不由自主地,又微微仰起了頭。
他俯身鉆進(jìn)車?yán)?,車緩緩向前開動。
深夜里一片寂靜的景山街道上,我看著出租車在我視線里越變越小。
我突然明白了他剛剛說的話。
我追了上去,跑得飛快。
我要追上那輛車,我有話要跟他說。我要問他,我知道我做錯了什么,你可不可以在下面,再等我片刻?我令你沒有尊嚴(yán)地一步步走了下去,為了懲罰我,我甚至愿意一路滾到你腳邊,從此和你平起平坐,你能不能再等等我,前路太險惡,世上這么多人,唯有你是令我有安全感的伴侶,請不要就這么放棄我,請你別放棄我。
我一定要對他說。
我不再要那一擊即碎的自尊,我的自信也全部是空穴來風(fēng),我能讓你看到我現(xiàn)在有多卑微,你能不能原諒我?
求你原諒我。
我一路追,一路拼命地喊著停車,眼淚大劑量地流著,我知道,我像個瘋子,這不是我本意,但我無能為力。
前面有個紅燈,出租車緩緩?fù)O聛砹恕?/p>
我看到了希望,于是更加奮力地向前跑去,可就在這時,有人自身后抓住了我的肩膀,一把將我拽住了,我猛一趔趄,差點兒栽倒在地上。
我憤怒地轉(zhuǎn)過身,看到了一臉平靜地緊抓著我胳膊的王小賤。
我拼命掙脫他的手,連哭帶嚷:“放開我!沒時間了,你放開我! ”
王小賤松開了我肩膀,但我還沒來得及接著追,他突然一反手,實實在在地,干脆利落地,抽了我一個耳光。
我耳朵里“嗡”的一聲。
激流的血脈也一下子暫停流動了片刻。
王小賤冷靜地盯著我,然后輕聲問道:“醒了嗎?”
我能聽到萬籟俱寂的宇宙里,一輛出租車緩緩駛?cè)サ穆曇?,那聲音消失得鈍重而緩慢,那聲音徹底湮滅在一個我永遠(yuǎn)都無法進(jìn)入的黑洞中。
我聲嘶力竭地喘息了很久,然后終于止住了失控的痛哭,看著王小賤,輕聲說:“謝謝?!?/p>
尤瑟納爾說過一句我一直覺得無比刻薄但又無比精準(zhǔn)的話:世上最骯臟的,莫過于自尊心。
此刻我突然意識到,即便骯臟,余下的一生,我也需要這自尊心的如影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