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杯溫牛奶,好好睡一覺。但我現(xiàn)在卻沮喪得像一條海帶,軟弱無力地掛在了酒吧的沙發(fā)上。
魏依然每次約見,應(yīng)李可的要求,都是約在城里聲色俱佳、金碧輝煌的場所,這次也不例外,酒吧里彌漫著各種高級香水聚作一團的混合氣息。我坐著的露臺,稍微轉(zhuǎn)個身,便能看到故宮大殿的屋檐。
夜色慢慢沉了下來,空氣里有一股蠢蠢欲動的生猛味道,但風(fēng)卻吹得很溫柔,這是北京的夏天,我和它共處了好幾年,但每次換季時它揮手告別我,我都很留戀。
景山街道上,車依次緩緩滑過;老頭坐在樹下藤椅上,搖著蒲扇,和小賣部俏模樣的大媽以夕陽紅的方式打情罵俏;姑娘們穿著短裙一臉正氣匆匆地沿著路邊走過;樹木沉默地擺動,發(fā)出齊刷刷的聲音,那聲音真讓人心動;云朵此刻真是像李可描述的一樣,目的明確地向天際線卷動,然后再層層翻轉(zhuǎn)開。
我心里什么地方變軟了。十天前,夏天還是一股欲語還休的模樣,但現(xiàn)在已姿態(tài)坦然地蒞臨到了我眼前,我最喜歡夏天,但今年,它來得太匆忙,我根本無暇好好看一看。
雖然這酒吧里彌漫著一股裝腔作勢的味道,但我還是伸手加了一杯酒,那價格貴得讓我想打12315投訴。
我竭力不去看向視野里最美好的風(fēng)景 故宮,但喝完酒,我終于鼓起勇氣正視它了。
故宮。
下雪的故宮最好看。
我只去過一次,是和他一起。
那也是多年前,故宮一片白色,令建筑群看起來平易近人了許多,我們兩個人說情話說到清晨,卻還是死死看著對方的眼睛不想回家,眼睜睜地看著天亮起來,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他說,去哪兒再走走吧。
我們就到了故宮,兩個人穿得一個賽一個的單薄,是那天的第一批游客。有那么半個小時,整個故宮里只有我們,我們突然失聲了,誰都不再說話,在一片白茫茫里,緊緊地拉著對方的手,凍得哆哆嗦嗦,一路張望著身后留下的腳印。
那一刻我們被自己制造出的碩大的感動淹沒了。
雪地里他說:“黃小仙兒,冷不冷?”
我牙齒打戰(zhàn),大聲嚷:“不冷!心里暖活。”
他用大衣裹住我,在我耳朵旁邊輕聲說:“黃小仙兒,我愛你。”
我到現(xiàn)在還能感覺到那一刻,他嘴里的熱氣吹在我耳邊,我的頭發(fā)摩擦著他的臉,他說完那句話后,這片雪地,雪地上那氣勢浩大的建筑,屋檐下的風(fēng)鈴,都隨著我,一起蕩漾了起來。
往昔這么歷歷在目。“人非”已是現(xiàn)實,但“物是”也帶給我扼住呼吸的痛。
不知不覺間,我就喝多了,兩個現(xiàn)實擺在我面前,一個是掏光錢包,一個是酒后失態(tài)。
我想滿酒吧亂跑,我想做民意調(diào)查,我想跑到那些西裝筆挺神色正經(jīng)一口一口喝著馬丁尼的中老年人面前,問他們,現(xiàn)在你們還害怕嗎?穿上了幾萬塊一身的名牌盔甲,會讓你們免受傷害嗎?我想問那些渾身香氣四溢眼神飄忽不定一笑便整整齊齊露出8顆小白牙的姑娘們,現(xiàn)在讓你們坐在一個北京男孩的自行車上滿胡同肆意游蕩,你們還愿意嗎?怎么才能進化成今天這副無堅不摧的模樣?
我什么都沒做,心潮雖然澎湃,但周身已經(jīng)沒了力氣,我只能坐在沙發(fā)上,一個人傻笑,看著四周的景物飛速旋轉(zhuǎn),一直轉(zhuǎn)到我頭暈眼花,整個人陷進沙發(fā)里。
恍惚間,我接了個電話,電話那頭的人說:“黃小仙兒,有個事我得跟你再確認一下 ”
我大聲嚷嚷:“你是誰?”
那邊短暫沉默了一下:“我是王 ”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王小賤!”
“ 對,就是我?!?/p>
“啊!你不說兩個字了?不說兩個字了!改三個字了? ”
“黃小仙兒,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跟你說,我也喜歡說三個字, 對不起 , 原諒我 , 放狗屁 都是三個字 ”
“你在哪兒呢?”
“我在哪兒?我能去哪兒?我一直都沒走啊,我不動,我就站在原地啊,先走的人他媽的不是我,好嗎?”
電話掛斷了。
我的傾訴欲剛剛開了個頭,就被活生生地扼殺在了喉嚨里。
我被服務(w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