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中隊這場摩擦之后,最受刺激的是丘大任,他像走火入魔一樣,一睜眼就踢正步,夜間別人睡了覺,他還在床邊矯正體形,加上四海飯店那次惹禍,自己再也經(jīng)不起折騰了。這天晚上,金銳一到寢室就掃見了這匹疲駱駝。
丘大任此刻正在用十字木架綁在腰上,挺直腰板,讓曹原幫他調(diào)整身形,腿上捆扎著幾公斤的沙袋,再用背包帶把雙腿固定,為的是治自己的O形腿,不僅如此,夜間睡覺也不松綁,還把枕頭墊在腰間,下死工夫治彎腰探肩的毛病。
大任出汗多,身上有濃重的汗液味道,常遭黃琳揶揄,因此他盡量少喝水,閉上眼睛默默忍受著,腦子里不停地過著電影。不知怎么他想起了上半年家鄉(xiāng)的大旱,地里的玉米稈全蔫了葉兒,地瓜蔓無力攀附在硬邦邦的沙礫土上,一只灰色的大螞蚱在干秸子里蹦?,發(fā)出焦干的沙沙聲,溜溜的干風(fēng)刮到臉上,戧得人面頰灼疼,幾十根噴灌用的水管從低洼的池塘壩吸來混濁的泥水,他拎著水龍頭把自己從頭到腳噴了個透濕,水啊,馬上洇進槍藥一樣干的田壟里,流到了老太婆臉一樣凸凹不平的土地上……驀然間,他覺得脊背上陣陣發(fā)涼,真是下雨了?他一睜眼,發(fā)現(xiàn)上鋪的黃琳又在給被子潑水,原來,這小子笨手笨腳,最怕整理內(nèi)務(wù),便偷偷從家里讓人捎了一床被子,白天鎖在床下箱子里,晚上拿出來用,平時就把涂了發(fā)膠的“樣板”被子拿出來應(yīng)付內(nèi)務(wù)檢查。由于軍被是新棉花,需要不斷用水洇濕,用板子夾,用手捏出折子,再方方正正擺好。這個秘密除了陳嘉桐知道,別人還真以為他的內(nèi)務(wù)精美呢,剛才他拿茶缸噴水時,被“活體”撞了一肘子,弄得床上濕了一大片。就在這時,只見金銳走進寢室,正一個挨一個在問話,黃琳見狀慌了手腳,情急之中,索性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全澆在了床上,脫得只剩下褲頭,佯裝在床上做俯臥撐。
金銳走過來,后邊跟著曹原,陳嘉桐也湊了過來。
“黃公子每天練俯臥撐,汗流成河,快成肌肉猛男了;丘大任每天用背包帶綁住雙腿,不枕枕頭進夢州?!标惣瓮┰诮痄J后邊指指點點,顯出少有的殷勤。
金銳注意到,黃琳身下的被褥濕了一片,起身的時候,汗?jié)窳艘粋€人字形,由于用力過猛,對方的大腦袋向后仰起,前胸癟得像雞胸,隨著一起一伏地喘氣,簡直像架舊風(fēng)箱。
“練了多少個啦?”
“有一百五十個?!?/p>
“好!”金銳拍拍他的屁股,卻發(fā)現(xiàn)褲頭兒是干的,“很一般嘛,返工也來不及了,再加一百五十個!”羞得黃琳干瞪眼一句話也講不上來,只得呼呼哧哧繼續(xù)做起來,這一會兒倒是真出汗了。
現(xiàn)在,金銳走到了丘大任的面前,大任此時腰板兒挺拔地立在床前,他光著膀子,胸背肌像塊面板,金銳用手杵了一下他的腰部,立即凸顯出棱角分明的幾塊腹肌。
“這哪是駱駝嘛,明明是變形金剛擎天柱呀!”金銳很高興地拍了一下對方的肩頭,大任竟然哎喲一聲齜牙咧嘴起來,金銳仔細(xì)一看,只見對方的右肩上,竟然已經(jīng)磨破了皮,滲出了殷紅的血跡。問了原由,原來,他自告奮勇和曹原一起扛警徽,六名學(xué)員中他鶴立雞群,高出其他人十公分左右,鋁合金制成的警徽加上焊接的杠子重量是一百公斤,因為行走起來不平衡,重量集中在丘大任的肩頭,他咬牙不吭,肩頭自然負(fù)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