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更為嚴(yán)厲的口令,金銳像釘子一樣立在隊前。由于他頭頂是烈日,背對著太陽,可以清楚地看到每個人的一舉一動,包括眼睛眨動的頻率。陳嘉桐覺得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在打顫,可那雙鷹隼似的眼睛不斷掃視,像是在枯草中獵尋驚慌的兔子,使誰也不敢偷懶?;J宸昼娺^去了,隊伍中有人蹲了下去,半個小時過去以后,有人直挺挺地向前倒下去,像得了傳染病一樣,又有人接二連三歪倒在了地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陳嘉桐覺得自己已是按捺不住了,他向黃琳丟了個眼色,黃琳在隊列中舉起了手。
“報告,我要解手?!?/p>
“大手小手?”烈日下的黑影問。
“小手?!秉S琳裝著憋不住的樣子,有些哭腔。
“醫(yī)學(xué)證明,小手兒可以控制六到八小時,大手兒可以控制二十四小時,你堅持一下!”
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這種非人道的訓(xùn)練從肉體到人格都屬極度摧殘。金銳的臉上此時冷漠無情,只是低頭向別在口袋中的對講機說了幾句話,但仍然逼視著大家,那樣子簡直像個惡魔。
陳嘉桐再也忍不住了,一句罵人的話脫口而出。
“我靠――”
隊伍中很多人都聽到了,前前后后的同學(xué)惶恐地向他看,而后又一齊盯住金銳,暗地里都有一種解恨的快意。
金銳竟然無動于衷――他或許是裝作沒有聽到,就在這時,又有兩個同學(xué)像門板一樣平趴在地面上。
幸虧這時跑來了宋爾瑞,緊跟在她后邊的是穿白大褂的校醫(yī),幾個人七手八腳把倒地的學(xué)生用擔(dān)架抬走,四列縱隊里,空下了八九個位置??山痄J卻絕無收手之意。
“我來告訴你們,什么叫警察,警――就是警之于先,察――就是察之于后。和平時期,警察每天都會遭遇小型戰(zhàn)爭,我們面對的將是比你們兇狠百倍的悍匪,你們這種體格,只配當(dāng)人家的活靶子,掉了腦袋也不知怎么死的……”
金銳說這些話的時候,兩眼圓睜,咬牙切齒,仿佛進入了一種失控的憤怒狀態(tài)。他開始向著隊列不斷地變換口令,連叫三個向左轉(zhuǎn),又突然叫一個向右轉(zhuǎn)。筋疲力盡的學(xué)員們已近麻木,接二連三轉(zhuǎn)錯了的人馬上被命令出列,罰做俯臥撐。在陳嘉桐看來,這簡直是一種歇斯底里癥,虐待狂!他決意要跳出來對抗了。就在這時,只見旁邊的宋爾瑞俯在了這個瘋子的耳邊,悄悄向他說著什么,但他不以為然,執(zhí)意要將這懲罰進行到底。就在這時,就聽宋爾瑞上前一步站在隊前,大聲喊道:“全體學(xué)員注意――向中看齊!”
四十多個幾近崩潰的學(xué)員如蒙大赦,迅速聚攏到隊伍中心,金銳似乎還要堅持著什么。就在這時,午飯的號聲響起,他才無可奈何地將教鞭收回腋下,可撂出的話仍然是硬邦邦的。
“在警院,你們要永遠記住,弄虛作假不好使,在這里就兩句話:第一是苦練,第二還是苦練!”
隊伍開始在班長吳爽帶領(lǐng)下,向右轉(zhuǎn),列隊整齊地向食堂走去,誰也沒敢回頭再看一眼。
陳嘉桐走在隊尾,隱隱聽到宋爾瑞和那個惡魔在后邊的爭執(zhí)聲。兩個老師一比,這宋老師愈加像慈眉善目的觀世音菩薩,他越加從心底里憎恨那個專制而偏執(zhí)的魔頭教官。
午飯時,這種非人的折磨更加變本加厲。
四中隊列隊進入食堂時,其他中隊學(xué)生已開始用餐。只余了東北角的四張桌子,每張桌上是一筐米飯和一盆寡淡的菜湯,惟一的一盤菜是黑乎乎的咸菜。即便如此,饑腸轆轆的學(xué)員們還是像餓虎一樣撲了上去,他們掀開籠布,爭先恐后用手中的碗去挖飯筐中的米飯,后邊的第二梯隊也不甘示弱,輕而易舉地將幾個女生擠在了身后。就在這時候,就像半空中打了個霹靂,隨著金屬教鞭的敲擊,那個可怕的聲音又在身后響起,驚得搶飯的人全像被定身法釘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