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兩晚沒合眼的老甘帶著一身泥和水,默默地聽她在電話里咆哮了一刻鐘,這才啞聲說了句:“就算我兩天沒有接電話,也不至于讓你發(fā)這么大火吧?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不可能象一般人那樣……”
鄢紫怒火沖天地打斷了他的話,“既然你給不了我婚姻,就得給我全部的愛,全部!”
電話斷了,老甘什么也沒解釋。沒多久,他的電話停機了,其實是換號了。
塌方事件后來還是傳開了,鄢紫這時才知道自己錯了,她為自己的暴跳如雷羞愧得無地自容,可她拉不下面子也找不到機會跟老甘道歉。她想,等他氣消了她再想辦法哄哄他,如果他是愛她的,應(yīng)該要理解她的心情,應(yīng)該會原諒她的無理,畢竟,他是個男人。
可是,老甘不是個普通的男人,他是有婦之夫,礦區(qū)最高領(lǐng)導(dǎo)人。
那天心神恍惚的鄢紫差點誤了午間新聞的播報,她匆匆趕到廣播室,抓起桌上的新聞稿就開念。
那天,很多人都聽到了播音員磕磕巴巴的聲音。“我礦新黨委書記莫大有同志于今日上任……原黨委書記甘……甘成林……同志調(diào)任……省冶金廳……”
老甘調(diào)走的消息是鄢紫在讀新聞的時候才知道的,那種五雷轟頂?shù)母杏X至今讓她記憶猶新。
第二天,她去工會辦事時,聽到幾個女人在嘰嘰喳喳議論。
“你知道嗎,甘書記跟他那病歪歪的老婆其實去年就離婚了,這次他是我們工會干事小何一起調(diào)到省里去的?!?/p>
“咦,小何為什么跟甘書記一起調(diào)走?她老公怎么辦?”
“你真不知道???小何現(xiàn)在是甘書記的新老婆呢!她上個月跟她老公離的婚!”
“嘖嘖,真看不出來,小何是什么時候跟甘書記好的啊?”
“我看是搞五十周年慶晚會那陣子,小何不是常為這事跟甘書記請示匯報嗎?他倆肯定是那時候?qū)ι涎鄣模綍r看著甘書記挺正派,小何也挺老實的,不聲不響地湊一塊兒了,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p>
……
鄢紫徹底被擊倒了,婆婆剛走時那種混混噩噩的狀態(tài)一下子卷土重來。她在家沒日沒夜地哭,沒完沒了地喝酒,醉了就睡,醒了就喝,喝了就哭。她不知道她應(yīng)該仇恨姓甘的絕情,還是應(yīng)該責(zé)備她自己的愚蠢。日子漫長得象蠕動的蝸牛,沉重而窒息,且不知何處是盡頭。
老甘用人間蒸發(fā)的方式在鄢紫的生命里打下了無比深刻的烙印。多年之后老甘回礦辦事,曾與鄢紫在路上重遇。鄢紫遠(yuǎn)遠(yuǎn)認(rèn)出了老態(tài)畢現(xiàn)的老甘,也看到老甘看著她嘴唇嚅動想說些什么,鄢紫卻心如止水地擦肩而過。
那時她才真正釋懷,她終于不再苦苦追問真相了,讓一切掩于塵埃吧。其實這樣挺好的,我是錯得很過分,可你也無情地報復(fù)了我,這樣誰都不必欠誰,誰也不再愛誰。
沒有人知道,從焚心以火到心如止水,那是一段怎樣波瀾壯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