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條路上,鄢青獻出了自己的初吻。
那是坐騎相擁成為兩人慣常節(jié)目的一個月后,朱磊又象往常一樣把車滑停在了路邊,又象往常一樣兩人在朱磊的外套口袋里相握,朱磊把她的一只手按到自己心臟上:“你聽聽我的心跳?!?/p>
“嗯,跳得好快!”
“你的也是,在我背上撲通撲通地跳。”
“胡說八道!”黑暗中鄢青臉紅了,心里卻很甜蜜。
朱磊沉默了一陣,突然扭轉(zhuǎn)身子過來,剛好鄢青想開口說句什么話,卻被他一把用唇堵住了。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空白之后,鄢青覺得自己象一片羽毛,輕盈地在春風(fēng)里飛揚、下落、飛揚、再下落……兩人奇怪地保持著這個高難度姿勢,吻了半個小時。
這次記憶使鄢青終身都迷戀接吻的感覺。那時她覺得接吻和做愛不同,接吻是愛情的,做愛是肉欲的,接吻是餐前的開胃酒,喝了讓人更期待大餐,做愛卻是大餐時的最后一口,滿溢著沒有期待的飽脹。
果然,有了第一次接吻之后,兩人一次比一次更沉醉于親吻,而且開始心旌神迷地想象比這更美好的進一步,可吳越云看得這么緊,兩人也沒有自己的房子,上賓館又怕碰到熟人,怎么辦呢?朱磊央求鄢青穿裙子出來,鄢青似懂非懂地答應(yīng)了。
那是個夏意撩人的夜晚,朱磊送鄢青回家時半路停了下來。鄢青一手被朱磊拉著,一手拎著她的長裙,小心翼翼地踏過一片草地,在路邊的一處山坳坐了下來。
兩人還緊緊牽著手,手心都已經(jīng)出汗了,知道將要發(fā)生點什么,可誰也不好意思先捅破這張紙。
“哎……”“今晚……”
“你先說……”“你先說……”
象獵槍打過的麻雀窩,一下子呼拉拉跑得靜無聲息,一下子又嘰嘰喳喳全飛了回來。兩人同時搶話了。
“我想說……今晚的月亮真圓??!”朱磊笨嘴笨舌地找到了一句話。
鄢青樂了,“你以為你是潘長江哪!”
“其實我想說,我……”
朱磊的勇氣上來了,他的親吻代替了語言,這招很奏效,最迷倒鄢青的還是他的吻,遠勝過他所有的一切。
鄢青聽到她身下的小草發(fā)出快樂的呻吟,蛐蛐在遠處低吟淺唱,不遠處的馬路不時有汽車掠過,連動著這邊的地面也顫抖起來,不,是天和地都在一起震動。她感覺自己睡在松松軟軟的云團上,星星和月亮包圍著她,一起飛騰、飛騰……
一陣鉆心的疼痛之后,一切都消失了。
她睜開眼,草是濕的,蛐蛐是啞的,在她上方的朱磊的臉是扭曲的。沒有飛翔,沒有歌唱,沒有星星,剛才的月亮都躲進了云層。只有汽車的嘈雜聲刺耳地提醒著她,這是個多么掉價的初夜。她還是媽媽千軍萬馬保護著的小公主嗎?
鄢青一把推開朱磊,嗚嗚地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強光手電筒打在了衣衫不整的他們身上,“是誰在那里?”
原來巡邏的干警路過這里,看到摩托車停在路邊就找過來了。朱磊慌亂地提著他剛才褪下一半到膝蓋的褲子,針扎似地跳了起來。在手電筒的照射下,鄢青兩條白晃晃的大腿都露在外面,還有那推到脖子上的胸罩。鄢青把翻上來的裙子罩了下來,孤獨地跪在草地上找她那該死的內(nèi)褲,可怎么也找不著。
這個夜晚讓鄢青永生難忘。她記得自己后來接受了警察的例行盤問,扣歪搭扣的胸罩把乳房勒成了兩半,光著的屁股在裙子里涼颼颼的,下部在火辣辣地疼,不明所以的液體順著大腿一直往下流。
回家的路上鄢青一直沒有跟朱磊說話。她絕望地想,性愛真丑陋。媽媽攔著不讓她婚前失身是對的。可是,她已經(jīng)是朱磊的人了,她得嫁給他。
這次極其不美妙的初夜讓她和朱磊日后的婚姻一直跳躍著不和諧的音符。
在鄢青和朱磊的關(guān)系日漸升溫時,婚姻大事被兩親家正式提上了議程,第一個討論的焦點來了,將來孩子們住哪呢?礦區(qū)和檢察院都可以申請福利房,檢察院的房比較舊但在市里,礦區(qū)環(huán)境好房子新而且供暖供熱但朱磊上班就遠,兩邊似乎都有讓孩子們安家的理由。
朱磊媽先發(fā)表意見:“我們就這么一個獨苗,還是在檢察院申請住房吧,以后我們搬過去跟他們住一塊,家里多熱鬧,多好玩呀!”
吳越云也有自己的想法:“那青青每天上下班來回跑多辛苦?。∵€是礦里的房子好,我們也可以住一起照顧他們的,朱磊有摩托車,兩邊跑跑挺方便的??!”
兩個媽媽都想跟孩子住一起,都想著不要讓自己的孩子太辛苦,心里都很不痛快。
吳越云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要不這樣吧,孩子們先去礦里申請福利房,然后在市里再買個新商品房,我看這房子多買一套也不是壞事,這樣兩邊都能住,暫時以礦里的房子為主,將來朱磊出息了,找個好單位把青青調(diào)到市里去,小孩也可以去市里上學(xué),這樣不是兩全其美嗎?”
當后來房價漲得象火箭速度一樣時,事實證明吳越云這個工會主席是很有遠見的,但當時這個方案讓朱磊父母心里別扭了很久。
買商品房的錢全是朱家出的,花光了所有積蓄還借了不少親戚的錢,福利房就再也拿不出錢了,吳越云倒是拿出了自家的錢墊付,不過她讓朱磊打了個借條,日后得還給她。親兄弟明算帳,小兩口結(jié)婚買房,房錢當然都得男方承擔(dān),將來這還的錢就給鄢青壓箱當私房錢,其實還是他們自己的,吳越云想。
吳越云不知道,寫那張借條的時候朱磊的心拔涼拔涼的,她為她最心愛女兒的婚姻種下了第一個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