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混沌成一片。
男人仰天長嚎"措姆……"然后一把抱起女人,血灑一路,在迷蒙的天地里越走越遠。
一個聲音硬邦邦地響徹在天地間:"喀果,我一定要找到你,你要了我女人的命,我就要你的命!"
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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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北羌塘高原,位于青藏高原腹地,地處西藏北部的唐古拉山脈和岡底斯山脈之間,屬于西藏的北部大門。羌塘其實是個地域性的概念,總面積42萬平方米,含氧量還不到海平面的一半,平均海拔在4500米以上,雪峰林立,植物貼地生長且生長期一年中不會超過一百天,被世人說成是"世界屋脊的屋脊",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然而無論古今,重要的交通要道都從其境內(nèi)穿過,如青藏鐵路、青藏公路、黑昌公路等,都穿過了羌塘高原腹地,把這片天涯之外的高原與外界聯(lián)系了起來。
這樣的連接,想起來是多么偉大,行走過后才知是多么艱難。4500米的高原上,普通行走相當于內(nèi)地負重15公斤,天地寬得沒有邊際卻貧瘠得每一份食物都需要跟自然去爭搶。所有生命在荒原上,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自然的風雨捶打?你也同樣捶打著他。要想活下去,只有把自己融進這片高原,適應它,忍受它,跟沙跟草一樣,讓自己變成它的一部分。
地域廣闊,人煙稀少,戰(zhàn)火很少能燒到這片荒原上,反倒讓這里的人們遠離了人類的斗爭,放牧牛羊,逐水草而居,一年四季跟著牲畜的腳步遷徙,享受著貧窮卻自由自在的生活。
公扎的家就在羌塘腹地錯鄂湖邊上。一頂隨時可以搬遷的黑帳篷,盛載了一家大小所有的希望。
這天,公扎坐在父親的馬背上,跟著大人們一起出獵:打野驢。作為家中的長子,父親早早就開始教會他在草原上生活的技能。比如通過山勢判斷方向,通過足跡和糞便分辨出是什么野獸路過,哪種動物要打哪個位置才能一槍斃命等等。
老獵人,用自己的方式培養(yǎng)著長子。
錯鄂草原牧人的冬季牧場在一片山洼里。前兩天突然闖進一群野驢,看守的牧人回來報告后,隊里一致決定,每家出一個男人,去打點野驢回來,家家都快沒肉吃了。
藏北草原上的牧人,自古就是以食肉為主。這里的日子,是需要力量的;血管里涌動的不只是鮮血,還有豪氣干云天的氣勢和戰(zhàn)勝一切的博大胸懷。
到了狩獵點,早有人等在那里。幾個年輕人見到倫珠,過來坐在他們身邊。公扎的阿爸倫珠,是錯鄂草原上最好的獵手,有"神槍手"之譽。
倫珠在藏語里是"天成"的意思。一個好的獵手,除了后天的經(jīng)驗可以通過無數(shù)的出獵獲得,其先天的準確判斷和對野獸的敏銳感覺是與生俱來的。
"你說吧,倫珠老師,今天咱們打哪些?"一個戴著羊皮帽的小伙子小聲說,一邊不無討好地揉了揉公扎的肩膀。
倫珠看了下面的吃草的野驢一眼,問:"今天來了多少人?"
"二十五個。除了有兩個帳篷的男人不在外,其他的都來了!"
"照老規(guī)矩,一人一頭,不準打帶崽的!"
"好呃!"小伙子們答應著,悄悄傳下話去:"一人一頭,不準打帶崽的。"
"阿爸,為什么不打帶崽的?"公扎睜著大眼,不解地看著父親。
"咱們今年吃了肉,明年還要吃吧。如果把帶崽的也打了,明年饑荒來時,咱們到哪里找肉吃?別看平時這些野驢在跟我們的牛羊爭搶草場,實際上它們是大自然給我們貯備的荒糧,還不用我們管它們。咱們沒吃的了,只要在草原上取一頭回去就夠了。兒子,你一定要記住,凡事都不能做絕,打獵也是一樣的。事做絕了就沒?回旋的余地。明白嗎?"
公扎似懂非懂地點著頭,轉(zhuǎn)身爬到另一個阿哥身邊,見對方已裝好火藥,正在尋找獵殺的對象。
隊長單增過來,沒有看倫珠,話卻是說給他聽的。"還照老規(guī)矩,多打兩頭,留給神鷹和野狼吧!"倫珠點了點頭。
單增和倫珠,彼此惺惺相惜又心有間隙。
倫珠的女人達娃是單增青梅竹馬的伴侶,永遠忘不掉的第一個女人。然而,事與愿違,自己所愛的女人嫁了另一個男人,且那個男人還是草原有口皆碑的"神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