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勇波在革大因為表現(xiàn)卓異，政治軍事課程都是雙優(yōu)，被校長刮目而視。大成是學生隊的隊長，也公開了他的地下黨的身份，對關勇波自然頗多照顧，并及時發(fā)展他成為了預備黨員。春風得意的關勇波終于領到了第一筆津貼，決定請覃天恕搓一頓。這些年他欠天恕的確實太多了，如果沒有覃天恕的不時資助，僅僅靠勤工儉學，他是無法完成學業(yè)的。

關勇波穿著一身軍干服裝在廠外路口等候，覃天恕西服革履向他走來。兩人相逢看見對方的打扮都覺得有點滑稽和尷尬，但又很快調整情緒恢復舊情，拉手拍打起來。覃天恕不無微諷地笑關勇波這身打扮，在今天可就該叫時裝了。關勇波也玩笑譏刺說這西服讓他這么歪七豎八地一穿，也夠糟蹋的。

覃天恕突然生出命運感，喟嘆當初他想穿軍服沒穿成，沒想到現(xiàn)在卻被關勇波穿了。關勇波趁機說，個人的命運永遠是與國運相關的。他來找覃天恕正是為說這件事情的--他還是想動員覃天恕投身革命。

兩人坐下點菜，覃天恕要按舊日規(guī)矩，一人一瓶對酌。關勇波懇請兄弟多理解，革大是軍事干部學校，實行的是軍事化管理，嚴禁飲酒。覃天恕不想砸他的飯碗，寬容地同意他以茶代酒。缺了酒這種燃料，兩人的情緒似乎略不如故。關勇波只好開門見山，想動員他和田櫻都去革大，說馬上就招第二期了。覃天恕說你以茶代酒，我都不勉強你。當然，同理，你也不能勉強我。這才叫平等。

關勇波覺得他們正躬逢一個大變革的時代，每個身處這種變局中的人，都要適時順變，才能謂之俊杰。覃天恕認為且不說政治，單說禁酒這一項，他就憋不住。他是天生散材，就不去給革命添亂了。關勇波是一個真正的理想主義青年，質問我們出來讀書，不就是希望有所作為嗎？現(xiàn)在時代給我們提供了這樣好的機會，我們何必放棄呢？

覃天恕只好嚴肅地申明--他沒有什么理想，更談不上什么政治熱情。他只關心他的家人朋友，關心自己內(nèi)心的快樂。他對舊政權素無好感，對新政權也不抱希望--甚至還更多一些憂慮。他說他還在觀望，想看看關勇波和他所服務的政黨是否真正在建立一個新民主主義社會。他說也許某一天，他會去追趕勇波的隊伍，但眼前，他，以及田櫻，都可能選擇落伍。最后他似乎有些傷感地說，我們是兄弟，今后還將是，任何時候我不會主動站在你的對立面。但也不是任何時候我都要成為你的戰(zhàn)友，你能理解嗎？

關勇波見他如此固執(zhí)，只好不多說了。許多年來，他總想有機會回報一下。覃天恕像是喝高了，變得特別敏感而深情。他罵罵咧咧說他媽的，你這一革命去了，真不知道今生再見更在何處。沒準哪天我討飯就討到你門前了，呵呵，呵呵。他笑得欲哭的樣子，很是讓關勇波感到難受，他的內(nèi)心也被什么東西揪疼了似的。

梨川縣算新的解放區(qū)了。新區(qū)的主要負責人多是南下的老蘇區(qū)干部，不用多說，都知道當前的任務是清匪反霸，迅速土改，盡快建立新的人民政權，組織糧食兵源支持前線。這兒是四省交界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情況很復雜，山大人稀，民風悍勇。大家分派到各區(qū)去土改，馬縣長難免叮囑大家要注意政策策略，要依靠貧雇農(nóng)，團結中農(nóng)，孤立富農(nóng)，消滅惡霸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