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種空調器里有產業(yè)報國的雄心壯志,一種護手霜里有呵護備至的母愛與親情……”
森:“我們的國民經濟需要發(fā)展,傳統國粹需要弘揚,精神文明需要建設,生存環(huán)境需要改善,人均GDP需要增長――作為一種具象化,傳媒廣告把一切還沒實現的藍圖都給描繪出來了!”
我:“通過一種切入時代脈搏的前瞻性想像,把最美好的指望都賦予了商品品牌的內涵,這就構成了所謂的商品文化價值嗎?”
森:“是的。但關鍵問題是,這既不是理性的邏輯推理,也不是合乎常規(guī)的想像,而是一種任意的嫁接?!?/p>
我:“但是受眾怎么就對這種‘任意嫁接’認同了呢?”
森:“我剛才說過,受眾對品牌的認同,其實是對潮流的認同,對社群感的認同。”
我:“也就是別人對你行頭的看法?”
森:“是的。傳媒慫恿人們對一種品牌的追求,這種品牌使購買者獲得一種無形的階層身份,這種階層身份所帶來的虛榮心反過來又驅使他對品牌的追求?!?/p>
我:“但結果呢,不就使商品品質這個中心視點被莫名其妙地移位了嗎?物有所值這個購買初衷也被不知不覺淡忘了?”
森:“這就是傳媒吹噓的功力。哪一種品牌的宣傳不向人們承諾做人的光耀和體面?不向人們承諾生活的舒適和壽命的延長?不向人們承諾青春的永駐和事業(yè)的成功?”
我:“但所謂的商品文化價值與商品實用品質之間,又有什么必然的聯系?!”
森:“這兩者之間確實沒什么必然的聯系。我說一則故事你就明白了。在一次德國慕尼黑的啤酒節(jié)上,發(fā)生了一件很耐人尋味的事情。當各種知名品牌的啤酒被撕去商標端上酒桌時,沒有一個企業(yè)老總知道自己喝的究竟是哪個牌子的啤酒。這倒不是他們缺少品酒的本領,而是這些啤酒的最大區(qū)別,就在于它們身上貼著的標簽!”
我:“呵呵,真是的!這就是品牌背后的真實?!?/p>
森:“這個時代科技成果被快速傳播,平等享用,同一檔次的商品品質也日趨等同。不同的,只是它們吆喝的聲音?!?/p>
我們離開這座航母般的大商場,穿過斑馬線,來到對面的街心花園溜達。四周陽光明媚,花香鳥語。我們一抬頭,對街一座大廈外墻上一幅時裝廣告又闖入眼簾。我馬上想起了以前在書中看到的一個說法:在都市里隨便踢一腳足球,撞到的肯定是一個廣告牌。都市里無處不在的廣告把我們的眼睛擠得滿滿的。
我:“看那個美女,目光迷離,她在注視著誰?”
森:“她在注視著廣大受眾。”
我:“可一個人不能同時看很多人。”
森:“可她是名人。名人在注視廣大受眾的同時也被廣大受眾所注視,這就是名人的代價?!?/p>
我:“她得時時刻刻像出現在舞臺上一樣出現在自己的私生活中。這很不安全。”
森轉過來盯著我:“不像我們,我只看著你,你也只看著我。我們很安全。”
我:“呵!你看她,穿上高檔時裝,抹上名牌化妝品,做好風情的發(fā)型,打扮得美妙絕倫,擺好姿勢,在等待被拍攝。那一刻她肯定很禁錮,動也不能動,這使我想起一個詞?!?/p>
森:“心為物役?”
我:“對?!?/p>
森:“財富在某種角度看也是累贅,守財奴總是在幸福中過著苦日子?!?/p>
我:“你看她那神情,毫無表情,抽象冷漠。她的性情、志趣都被忽略在一個形式化的擺姿背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