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蔫說：“真是有什么樣的爹就有什么樣的兒！肖元寶在你當兵前要挾你和彩鳳定親，肖二柱是不是在掩護你之前又要挾你給彩鳳治??？”

李老蔫已經(jīng)被李衛(wèi)國氣糊涂了。

二弟寶貴接過話茬說：“哥，你現(xiàn)在是戰(zhàn)斗英雄了，大軍官，立了功，上了報紙，進了廣播，找啥樣的媳婦不行。憑你的條件在城里給俺找一個嫂子也不是多大的事！”

李衛(wèi)國不語。

“嘿！你早晚得把我氣死！”

李老蔫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兒子的主意，蹲在地上抽上了煙袋，不一會，屋子里就像著了火一樣，到處都彌漫著嗆人的旱煙味。

晚秋的拂曉，白霜蒙地，寒氣砭骨，空氣干冷干冷。

肖元寶孤零零地坐在村口的石頭上，目光空洞，神色木然，沒有話，沒有淚，就那么直挺挺地坐著，他的靈魂似乎已經(jīng)離他而去，只剩下一個軀殼坐在這里……

戰(zhàn)爭是殘酷無情的，它給任何一個家庭帶來的痛苦都是致命的。

在肖元寶模糊的視野中，一個軍人伸開雙臂向他走了過來，肖元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嘴里喊著：“二柱，二柱！”

“肖大叔，是我，李富貴?！?/p>

肖元寶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眼前的這個軍官真是李富貴，比當兵走的時候又高又壯。肖元寶的眼神里流露出幾分緊張和恐慌：“你，你要干什么？”

“肖大爺，外面這么冷，我扶您回家吧！我對您和大娘有話要說。”

聞訊趕來的鄉(xiāng)親們把肖元寶家圍得水泄不通，房前屋后站滿了人。人群里嘀咕著：“這就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李富貴這回準是來找肖元寶算賬的。李老蔫當年為了救兒子的命偷生產(chǎn)隊的糧食，肖元寶大冬天的扒光了李老蔫的衣服，吊在樹上往死里打，富貴娘為了求情，把頭都磕出血了?，F(xiàn)在怎么樣？李老蔫的兒子長大了，當軍官了，來報仇了?！?/p>

旁邊有人附和說：“人哪！可不能做虧心事，欺負老實人，早晚要遭報應！”

李衛(wèi)國看著心驚肉跳的肖元寶夫婦，畢恭畢敬地說：“大叔，大嬸，二柱是為了掩護我才犧牲的，他犧牲前讓我把彩鳳的病治好。我這次回來要把彩鳳帶到部隊去，把她的病治好，如果治不好，我就一輩子養(yǎng)著她！”

李衛(wèi)國的話震得肖元寶家的土坯房直掉渣。

肖元寶和瞎眼的媳婦驚呆了，看熱鬧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真的嗎？

躲在隔壁的彩鳳哭得像淚人似的，她死死地咬著被子，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這是她一生當中哭得最開心的一次。

當天晚上，肖元寶雙手舉著當年用來抽打李老蔫的鞭子，在眾人的圍觀下，來到了李老蔫家，剛一進屋，便“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左右開弓地扇自己的嘴巴子，泣不成聲地說：“兄弟，我不是人，我是王八犢子，我來給你賠罪了，你拿鞭子抽我吧！我后悔呀！悔得腸子都青了……”

三天后，李衛(wèi)國領著打扮一新的彩鳳回到了部隊，東奔西走地為她求醫(yī)看病，但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也沒有把彩鳳的病治好。

一九八五年六月十日，新華社播發(fā)一條震驚世界的消息：中國政府決定裁軍十一百萬。在這次大裁軍中，李衛(wèi)國所在部隊未能幸免，但他作為優(yōu)秀后備干部被交流到了現(xiàn)在的“王牌師”，任一團一營營長。

在“王牌師”，人們只知道他是一個打過仗，立過功，又受過處分的英雄，其它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數(shù)年后，李衛(wèi)國憑著赫赫戰(zhàn)功和過硬的素質(zhì)，三十五歲就當上了師參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