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張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斟酌一下詞句,有些生澀地說:“您好,段先生,我是蘇雪的好朋友,我叫古小煙?!?/p>
用“我是蘇雪的好朋友”作為開場白,本想以此跟他套套近乎,讓他減少防備,可是話音剛落,我立馬發(fā)現(xiàn)這樣做是多余的,因為他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眼皮微微一動都沒有。
莫名的恐懼陡然升起,我的腦海中不可抑制地臆想出段正揚殺害蘇雪的情景,手起刀落,頭顱滾到床腳處……這情景使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zhàn),于是決定速戰(zhàn)速決。
深呼吸一口氣,我把手放在桌面上,努力使自己放松,然而緊握的十指卻將我的緊張暴露無疑。我顧不了那么多了,開門見山地說道:“段先生,有一件事情我想請問您,蘇雪……”
話音未落,段正揚出其不意地開口了:“雷雷呢?”
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干澀、生硬,仿佛很久很久未曾開口說話一般。接著,他猛地俯身過來,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他用盡全身力氣,我甚至感覺到他的全身骨骼都在咯咯作響,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直直瞪著我,瞪得那么大,瞪得那么圓,像爆裂前的樣子。
低啞的聲音再度響起:“雷雷呢?快放我出去,我沒有殺小雪!放我出去!”
這一剎那,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倒了。
他靠得如此近,嘴里的熱氣往我的臉上直噴,而我一動也動不了,腦子里一片空白,任由他狠命地扣住我的手腕。
在我呆楞之際,兩名警察很快地制住段正揚,我也被羅天拖到門邊。
段正揚的情緒非常激動,不停地掙扎,不停地大喊大叫,就像一頭發(fā)狂的野獸,已經瀕臨崩潰。可是他的眼睛卻一直緊緊盯著我,目光充斥著憤怒與絕望,而在憤怒與絕望中,更多的是恐懼。
如此復雜的眼神讓我渾身發(fā)冷,也讓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個令人震驚的念頭:他是兇手嗎?
他真的是兇手嗎?
5
離開看守所,我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沒有見到段正揚之前,我打心里斷定他就是兇手,可是現(xiàn)在,這種斷定在段正揚緊緊盯著我以后開始動搖了,我甚至從他眼里讀到“無辜”二字,這讓我變得茫然。
“你沒事吧,手痛不痛?”
羅天的話把我從恍惚中拉了回來,我這才感覺到兩只手腕火辣辣的痛,用手來回搓了搓,“沒事。”
“那個,蘇雪有沒有可能……我的意思是,段正揚會不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這么快就改變主意了?”
“比如,夢游呢?”我沒理會羅天的挖苦,心事重重地問,“如果他在夢游的情況下殺了蘇雪……”
“專家鑒定,段正揚沒有夢游的慣例,而且精神正常。”
“哦?!憋@然這個問題羅天早已調查過,則排除段正揚精神分裂的可能性,但我仍然不甘心地問:“催眠呢?他會不會被人催眠了?”
“這不是寫小說,也不是拍電影,你不要一碰到難題就往不現(xiàn)實的地方想好不好?”
“哦?!蔽也粷M地白了他一眼,難道現(xiàn)實生活中沒有催眠嗎?我忍不住皺著眉問:“你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說段正揚是兇手,你反駁,我現(xiàn)在說他不是兇手,你又反駁?!?/p>
“我只是就事論事,真相沒有解開之前,我不做任何結論?!?/p>
“好吧?!蔽移擦似沧?,“假如段正揚是兇手,那只有一種可能,當晚他會不會酒醉時失手殺了蘇雪而自己不知道呢?”
“這種假設不成立。”羅天看了我一眼,“蘇雪的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就是被利器一擊砍下頭顱,也沒有移尸跡象,這不是‘失手’可以解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