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guān)系?！?/p>

“有關(guān)系，因?yàn)槲液蠡?，我不能允許這種事發(fā)生。我愛法奧蘭嗎？你覺得愛是什么？二十多年里，我們結(jié)伴同行，行走在生命短暫的族類中，唯有我們倆長生不滅。我們是伙伴……和朋友?！?/p>

強(qiáng)烈的嫉妒折磨著伊拉龍。他在內(nèi)心與之展開了激烈的搏斗，想將它壓下去，想消滅它，但終于不能完全成功，殘留的妒意仍然令他苦惱，就像扎進(jìn)皮肉里的一根刺。

“二十多年了，”阿麗婭又說了一句，她依舊仰望星空，輕輕地前后搖擺，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伊拉龍的存在，“就在一瞬間，杜爾查從我身邊奪走了一切，法奧蘭和戈蘭溫是近一百年來最先在戰(zhàn)斗中罹難的精靈?？吹椒▕W蘭倒下去，我頓時就明白了，戰(zhàn)爭真正的傷痛不在于自己受傷，而是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你關(guān)愛的人受傷。早在與沃頓人的相處中我就已經(jīng)明白了這一點(diǎn)，我眼看著自己慢慢開始尊敬的人，男人，女人，一個接一個，死在刀槍劍戟之下，死于毒藥和意外，死于年邁。然而，這種傷痛從來沒有直接發(fā)生在我身上。當(dāng)它來臨時，我心想：‘我肯定也要死了。’因?yàn)槲覀円郧盁o論遇到多大的危險，法奧蘭和我總是能一起走出險境，如果這一次他不能幸免，為什么我就可以？”

伊拉龍發(fā)現(xiàn)她哭了。成串的淚珠從她眼角滑落，一直流進(jìn)頭發(fā)里。星光照耀下，她的淚就像一條銀光閃閃的玻璃之河。這巨大的悲慟震撼了伊拉龍，他不是故意的，也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

“然后就到了基里，”她說，“那是我一生中最艱難的日子。法奧蘭死了，藍(lán)兒的龍蛋下落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失手送回了加巴多里克斯手里，還有杜爾查……杜爾查對我使出了所有他能想象出來的最殘忍的手段，滿足了控制他靈魂的殺戮欲。有時候，如果他下手太狠，還會把我治好，為的是第二天繼續(xù)他的暴行。如果他給我恢復(fù)神志的機(jī)會，我就可以像你一樣，瞞過獄卒，不去喝那抑制法力的毒藥，但我從來得不到超過寥寥幾個小時的喘息時間。

“杜爾查需要的睡眠不比你我多。只要他有空，只要我清醒過來，他就不停地折磨我。在他的酷刑下，一秒鐘是一小時，一小時是一星期，而一整天則漫長得無窮無盡。他很小心地不把我逼瘋――否則會觸怒加巴多里克斯――但他已經(jīng)快了。他只差一點(diǎn)點(diǎn)。我開始聽到鳥叫聲，而那兒不可能有鳥飛過，我還看到了一些并不存在的事物。有一次，我在囚室里，眼前金光燦爛，全身都暖洋洋的。我抬起眼睛向上看，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高高的樹枝上，就在埃勒斯梅拉的中心地帶。太陽就要落下，整座城市燈火輝煌，仿佛像著了火。阿索瓦（原注： ?thalvard，一群致力于保存本族歌謠和詩篇的精靈）在腳下的小徑上歌唱，一切是那么安寧，那么平靜……那么美麗，我真愿意在那兒待上一輩子?？墒枪饬料帕耍矣只氐嚼位\里……有一次，一名士兵在囚室里留了一枝白玫瑰，這是我在基里得到的唯一的慈悲。那天晚上，花兒生出了根，長成一棵巨大的玫瑰樹。它攀上墻面，擠進(jìn)屋頂?shù)氖u縫里，穿透了地牢，伸出地面。然后它繼續(xù)向上生長，一直長到月亮上，就像一座盤繞回旋的巨塔，喻示著只要我能從地上爬起來，就可以逃出去。我拿出了最后一絲殘存的力量，但還是做不到，就在一眨眼的工夫，玫瑰樹消失了……在你夢到我，我也感覺到你的意識在周圍徘徊的時候，我就處于這樣的精神狀態(tài)之下，所以自然就沒有在意，以為不過又是一個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