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眼看著就要追上了,她覺得自己嗓子眼兒里都是咸的,快累吐血了,這使她的叫喊在晚風中帶著血腥。在中學跑百米賽時,她得過第一,破了紀錄,也沒這么累。林靜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肯定是跳出來了,因為她已聽不到心跳;林靜還覺得大腦里的腦漿也不在了,好像都變成絮狀,飛了。她只是跑,腦子空了,腹腔空了,全身只剩下了兩條腿,跑——跑——
林靜嘶啞而血腥的叫喊,喊來了巡警,人聲嘈雜中,小偷被摁翻在地了。小偷的嘴里吐著沫子,他說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沒過見這樣的。
林靜搶過她的包,也累得攤在了地上。她咳得眼淚都出來了,也就一秒鐘,她突然蹭地站起來,“孩子,我的孩子還在車上!”
林靜再次要跑。
一個中年男人攔住了她,說別急,把情況說清楚,我們幫你找。再有你要跟我們回趟局里,把剛才的事兒做份筆錄。
“天啊,我怎么暈了頭呢,只想追包,連孩子都不管了。”林靜自語著,她的眼淚也實實在在地下來了。她四下張望,希望看到27路公交車。
“幾路車?”中年男人問??礃幼邮莻€隊長之類。
“27路,司機剛才還幫我追了呢?!?/p>
中年男子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說咱們直接去公司吧,他們應該在那里。說著,讓林靜坐上他的警車,搶劫的小偷被押到了另一輛面包里。林靜坐在右側(cè),她無聲的淚在臉上清亮亮地流著,中年男子遞給她一方質(zhì)地很好的面巾紙,林靜接過來,她盡量的抑制著自己,淚水慢慢變成了鼻腔的液體,用紙巾狠狠地擦著,用過的紙團,她放回包里了。
“不用擔心,沒事兒的?!蹦凶觿袼?/p>
林靜點點頭,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希望那些流質(zhì)的水,都變成氣體,散發(fā)出去。林靜的嘆息太長了,結(jié)束時,她像一個長時間哭過的小孩子,不由自主地被氣震得顫了顫頭。
“真的沒事兒,那司機會讓孩子安全的?!蹦腥苏媸呛苌屏?,他像勸自己的血緣親人一樣,勸林靜。體貼,親切。
林靜借著車窗外一晃一晃的燈光,看清了身邊的這個男人大約四十歲左右,微胖,長得很像熒屏上當下最熱門的那個警察。說實話,林靜對警察沒有好印象了,查戶口,辦暫住證,一個個賊眉鼠眼,敲骨吸髓。林靜和林紅剛來的時候,沒少半夜里被他們敲開門,只要說派出所的,就必須打開房門。嚇得豆豆都知道怕警察了,林靜恨透了他們。林靜一直在想,熒屏上的警察威風,可敬,風度也不錯,又是正義又是愛情的。而現(xiàn)實生活中,又有多少警察,不像警察像惡匪啊,甚至像流氓?,F(xiàn)在,坐在身邊的這位,真有點像電視上的那些好警察,嚴肅中透著關切,良善,正義,還可親。是他們,截住了小偷,幫助她奪回了損失。此時林靜真想好好看看這個人,他真的可以稱為英武。林靜哀傷地想,自己有過婚姻,也經(jīng)歷過男人,可是愛情,發(fā)自內(nèi)心地愛一個人,還沒有過。他的肩膀,可以信賴,他的胸膛,也很寬厚,很想深深地,或者輕輕地,靠一下。
林靜低下了頭。
“這么晚了帶孩子出來玩?”中年男子打破沉默。
“嗯,孩子要玩蹦蹦床。”林靜說。林靜的聲音像曠野的風,回著凄涼的哨音。
丟了孩子的女人就沒魂兒了。陳隊長想。可是,那個叫劉美娜的女人,怎么能為了所謂的事業(yè),就不要兒子了呢?陳隊長跳躍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