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的冬天格外的冷,但謝列梅捷沃國際機場外那排整齊的白樺林給卓木強巴一種不屈的感懷,漫步在巴烏曼斯卡婭大街街頭,卓木強巴感覺又回到了大雪山,雖然說早已不再咳嗽,可是呼吸著冰冷的空氣,總覺得肺部有些異樣,好像肺里缺了點什么東西,可是呼吸又很正常,卓木強巴不由暗想:“難道蠱毒,正在以一種我們不熟知的方式發(fā)作嗎?”算算時間,自己的生命還剩下不到十個月了。
他和巴桑住在一家小賓館內(nèi),與對方約定在第二天下午見面,由于他們不熟悉環(huán)境,見面的地址由他們約定,在對方的要求下,他們準備找一座高樓的天臺作為交易地點,據(jù)說那樣不容易被人跟蹤,也不容易被埋伏。雖說卓木強巴心里有些嘲笑對方過于敏感,但還是照做了,通過巴桑的介紹,那人叫普利托夫,是俄羅斯國家軍事歷史檔案館管理員,此人酷愛賭馬,以前就被人舉報因賭馬賠錢而出賣機密文件,但是俄羅斯有關(guān)方面沒有找到任何證據(jù),只當是有人惡意中傷,他便繼續(xù)干著國家軍事歷史檔案館管理員這份工作。
一路上,卓木強巴不知為什么又想起了呂競男的警告,他較為留意巴桑的舉止,但巴桑一切如常,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妥,而卓木強巴心里也有一個聲音一直告誡自己,巴桑只是不愛說話,不應(yīng)該無端懷疑人家。
一番尋訪之后,他們選擇了一棟二十層高樓,這棟高樓位立于紅場附近一條繁華的商業(yè)街,呈傳統(tǒng)開頁書狀,建筑為平頂,選這里是因為它屬于商業(yè)區(qū),樓道和電梯中都人來人往,上頂樓不易引人注意。樓下是一排小商鋪,五層以上為寫字樓,窗外裝著整齊的空調(diào)外掛機,由下往上看,書頁的正中是一道綠色的逃生鐵樓梯。
卓木強巴和巴桑很輕易就來到了天臺,天臺的四角綁了四個大大的氫氣球,懸著長條橫幅打廣告,兩人在天臺頂走了一遭,只見周圍的建筑大多與他等高或者較矮,沒有人可以從更高的地方窺視。天臺頂呈長方形,長邊東西走向,東面面朝寬闊的大街,西面背靠居民區(qū),而南北兩面都是同類型的兩座大樓,相距各有二十來米,中間間隔的是僅為一層樓高的商業(yè)店鋪,消防逃生梯子,就在南面正中。卓木強巴看著南面遠方的大樓,對這個交易地點已經(jīng)很滿意了,視野開闊,空氣清新,他俯身向下,看著窗口外面擺滿了空調(diào)外掛,突然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沖動,他想跳下去,他知道,自己至少有五種方法可以不走樓梯而快速地降落到樓底,可是,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種沖動,卓木強巴不明白。便在此時,他心中升起被人窺視的感覺,而在這大樓上,除了自己和巴桑,再沒第三人,他稍作鎮(zhèn)靜,以眼角余光看向巴桑,卻見巴桑正在天臺東側(cè)俯身下看,并沒有異常舉動,卓木強巴心中的被窺視感消失了,心道:“難道是錯覺?”
兩人觀察完周圍環(huán)境,決定就選這處為交易地點,與普利托夫約定了地點,兩人又去了加利寧大街,選購一些簡單用品,巴桑給自己和卓木強巴各買了一把仿俄制軍匕,說是以備不測。卓木強巴本想提醒巴桑,這個東西不能帶回國,買了也沒用,可是看巴桑的表情,只好接受,他感到,在巴桑的心中,到處都是戰(zhàn)場,時時都有戰(zhàn)爭。
從加里寧大街出來,兩人已經(jīng)換了一身黑色束腰仿軍用皮大衣,那冷酷的面輪和藐視死神的目光往往引得行人側(cè)目。在回程路上,他們看見一群年輕人圍著一根燈柱,當中一人雙手緊握燈柱,身體與地面平行,像一面旗幟橫展在空中,周圍有人圍觀。來往的行人都穿著厚厚的冬衣,那群少年卻只穿了層單薄的運動衫,年紀約在十七八,穿了鼻環(huán)耳環(huán),頭發(fā)五顏六色?!斑@是在做什么?街頭表演么?”巴桑不禁問道。
卓木強巴道:“不,或許是什么新潮運動,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中,聽說正流行法國的Parkour運動,這是在做力量與身體平衡訓(xùn)練吧,和我們的一些基本訓(xùn)練很相似,不是么?”卓木強巴不經(jīng)意地看著橫伸在半空的那人,卻發(fā)現(xiàn)那人也正盯著自己,見自己看過去,閃爍著目光避了開去。
只見另一名少年蹬蹬兩步,跨在路邊已關(guān)閉的鋼卷簾門上,跟著一個倒空翻,穩(wěn)穩(wěn)的落地,旁邊幾名少年笑著表示鼓勵?!罢娴暮芟癜?。”巴桑道,扭頭看了一眼卷簾門,估摸著自己或許能蹬五步直接越過第二層樓一直蹬到第三層樓去。
回到賓館,兩人商議,防恐有變,取得資料后直接掃描入電腦,電子郵件直傳給教授,而紙質(zhì)復(fù)印件就地銷毀。隨后給教授打了個電話,得知敏敏他們已經(jīng)抵達拉薩,亞拉法師得知銅鏡的事,也正往拉薩趕來,由于他們的宗教車船不通,恐怕得晚一些才能趕到。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談了一會兒俄羅斯的變化,又和敏敏報了平安,訴了相思,才沉沉睡去,到了半夜,輾轉(zhuǎn)床側(cè),夢見巴桑手持鋼刀,惡狠狠地朝自己砍來,卓木強巴陡然驚醒,半坐起來,臥室里卻不見了巴桑身影,他心頭又是一驚!
卓木強巴翻身下床,只見巴桑衣褲皆已不見,正暗自猜疑,卻見陽臺上站著一道人影,不是巴桑又是誰。卓木強巴穿好衣服,也來到陽臺,卻見巴桑舉頭望月,那孑然的身影好似被月光塑成的雕像,那孤高而冷漠的目光竟有一絲熟悉,那一刻,仿佛那頭老狼王的身影再現(xiàn),卓木強巴的記憶再次被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