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只手向前延伸的直線方向,哀悼者順勢向兩旁站開讓路。兩人推著推車連忙離開。賈斯丁看著他們離開視線范圍。在熱騰騰的天氣中,兩人似乎直接走進空白的天際中。賈斯丁轉(zhuǎn)過身來,動作僵硬得有如玩具,最后面對媒體記者發(fā)言。
“我希望你們也全部離開,拜托。”他說。四周盡管嘈雜,這里依舊一團寂靜?!澳銈兌挤浅:眯?。謝謝你們。再見?!?/p>
讓其他人很驚訝的是,記者們悄悄收起照相機和筆記簿,喃喃說了“再見,賈斯丁”之類的話,然后退出墓園。賈斯丁重回特莎棺木前,獨自一人站著。此時一群非洲婦女集體走向前,自動排成馬蹄形隊伍,圍在墓穴尾部。每人都穿著相同的制服:鑲荷葉邊的藍花女裝,以同樣材質(zhì)做成的頭巾。如果是分開來看,或許會覺得她們面容茫然,不過站在一起時卻顯得團結(jié)。她們開始唱歌,起初歌聲輕柔。沒有人指揮她們,現(xiàn)場也沒有樂器伴奏,多數(shù)演唱者不住啜泣,卻沒有讓眼淚影響到歌聲。她們和聲歌唱,英語和斯瓦希里語交雜,在副歌部分鼓足丹田之力:夸禾利 [1]非洲斯瓦希里語,意為再見。[1],特莎母親……小媽媽,再見……伍德羅想聽懂每個字??浜汤?,特莎……吾友特莎,再見……你來到我們面前,特莎母親,小媽媽,你把心獻給我們……夸禾利,特莎,再見。
“她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他從嘴角擠出話語問格洛麗亞。
“從山下來的。”格洛麗亞喃喃說,朝基貝拉貧民窟的方向點頭。
歌聲在棺木入土?xí)r變得更加響亮。賈斯丁看著棺木往下放,然后在觸底時皺起眉頭,鏟下第一堆土?xí)r他再度皺眉,看著泥巴散落在棺材蓋上,第二鏟土則跌落在鳶尾花上,弄臟了花瓣。這時一陣狂風(fēng)呼嘯而過,令人膽戰(zhàn),時間短暫如開門時生銹的鉸鏈發(fā)出的吱嘎聲,卻足以讓伍德羅看著吉妲·皮爾遜以慢動作癱軟跪下,然后側(cè)身坐在優(yōu)美的臀部上,將臉孔埋在雙手中;然后和剛才一樣不大可能的是,她在韋羅妮卡·科爾里奇的攙扶下起身,重新擺出致哀者的姿勢。
賈斯丁有沒有對酋可大聲說什么?或者是酋可自動做出來的動作?酋可和陰影一般輕巧,來到賈斯丁身邊,以毫不羞恥的真情手勢握住他的手。格洛麗亞這時淚水再度涌出,看見他們兩人的手在挪動,找到彼此覺得合適的交握方式后才停止。兩人就這樣手牽手,一個是喪妻的丈夫,一個是喪姐的弟弟,看著特莎的棺木消失在泥土下。
當天晚上,賈斯丁離開內(nèi)羅畢。讓格洛麗亞永遠心痛的是,伍德羅竟沒有事先告訴她。晚餐桌上擺了三套餐具,格洛麗亞也開了一瓶紅葡萄酒,烤了只鴨子讓大伙開心一點。她聽見大廳傳來腳步聲,一相情愿地假設(shè)賈斯丁決定在晚餐前先喝一杯,就我們倆,讓桑迪去樓上念畢葛斯 [1],所寫的一系列關(guān)于飛行員畢葛斯的童書。[1]的故事給兒子聽。突然間,他的格拉斯東皮箱出現(xiàn)了,隨之而來的是古老保守的灰色行李箱,由穆斯達法幫他提出來,擺放在大廳,上面加了標簽,而賈斯丁則站在行李旁邊,手里拿著雨衣,肩上掛著短程旅行袋,想把酒窖的鑰匙交還給她。
“可是,賈斯丁,你不能走啊!”
“你們都對我太好了,格洛麗亞,我永遠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感謝你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