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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瞭望塔》:第23節(jié)

沿著瞭望塔 作者:王小峰


23

平時給列儂作剪報工作的是小野洋子,作為高橋的助理,她接到這個任務(wù)之后,每次都很認真完成,她大約三天給列儂送一次剪報,每次她都很耐心詳細把報紙上的新聞講給列儂聽。洋子的英語不錯,甚至在講解過程中,她還能分析新聞背后的故事,以及她對一些時事的看法。這樣,可以讓列儂有一些參照和判斷。即便沒有關(guān)于他們的消息,洋子也會把一些當(dāng)下發(fā)生的重大事件講給列儂聽。列儂對這些與其無關(guān)的消息并不感興趣,每次洋子講到這些新聞,比如環(huán)境污染或者東京某處的兇殺案或者最近發(fā)生的交通事故,列儂都會不耐煩,但出于禮貌,列儂還是假裝很認真地聽下去。洋子很敏感,一眼就能看出他在走神。

“約翰,我知道你現(xiàn)在腦袋里在想,讓這個喋喋不休的女人趕緊從這個房間出去吧?!?/p>

“哦,沒有,我在聽你講?!?/p>

“我剛才說的什么?”

“長崎發(fā)生地震。”

“之后還有一條新聞,你忘了?!?/p>

“哦,對不起,洋子,我最近很焦慮,注意力無法集中。”

“你認為這些消息對你沒用,你只關(guān)注日本報紙是否報道了你們,放心,關(guān)于你們在日本的事情,不會有報紙報道,沒有人知道你們來這里?!?/p>

“我不希望在這里引起什么麻煩,你不知道,他們都是麻煩制造者?!?/p>

“你真的想去中國參加革命嗎?”

“是的?!?/p>

“你根本不了解中國,也不了解革命,你對革命的了解太膚淺了。如果你經(jīng)??磮?,知道更多音樂之外的消息,你們就不會這么狼狽地被困在這里。”

“很多事情都是突如其來,我們無法左右。”

“那你就應(yīng)該待在英國,而不是冒險來到這里,你還帶上你的朋友,他們對革命沒什么興趣,早晚都會離開你。”

“他們都來了?!?/p>

“他們只是出來度假,你卻對他們抱有幻想,簡直糟透了。”  列儂對洋子劈頭蓋臉的批判顯得毫無準(zhǔn)備,他不知道這個看上去很柔弱的女子說話居然這么犀利,也許剛才怠慢了她,讓她有些惱火。

“你并不具備一個領(lǐng)導(dǎo)者的素質(zhì),即便讓你帶領(lǐng)四個人,你也不具備。你缺乏一個領(lǐng)導(dǎo)者該具備的決斷能力和人格魅力。一個有領(lǐng)導(dǎo)才能的人,對每一條新聞都會很敏感。新聞是構(gòu)成社會的信息,我告訴你這些信息就是想讓你對它有一些判斷,你不要以為革命就是上街喊口號,那都是烏合之眾該做的事情。你必須站在他們靈魂的外面去看他們?!?/p>

列儂無言以對。他用最快的速度回憶自己萌發(fā)革命想法到今天坐在她面前的尷尬情景,這中間的變化確實有點奇怪。他不過是寫了幾首政治性很強的歌曲,并且遭到公眾的質(zhì)疑,他在思考如何反駁這些人的時候確實想了很多關(guān)于革命、人性之類的事情,并因此對政治產(chǎn)生了興趣,但是革命是什么,他確實沒有仔細想過。是樂隊之間的矛盾讓他毅然出走,為了逃避,他逐漸強化了革命思想,走進一個新世界,他豁然開朗,感覺比做搖滾歌星有趣得多,這也確實讓他逐漸明白了很多事情。即便面對洋子的質(zhì)疑,他也認為,革命者都是這樣出現(xiàn)的,來自對現(xiàn)實的不滿。

“約翰,在我看來你就是個理想主義者,你把革命想得太簡單了。”

“會有這樣的問題,誰開始不是這樣呢?!?/p>

“你可以繼續(xù)?!?/p>

“也許你把革命想得太復(fù)雜了,對我而言,革命就是改造人性,因為人有太多壞東西。”

“作為一個革命者,革命的結(jié)果,要么你變成犧牲品,要么你變成暴君。這就是對人性的改造,你的理想聽起來像個童話?!?/p>

洋子說完,站起身,把剪報從桌子上收起,起身告辭。列儂望著洋子的背影,他似乎看出點了什么,剛才氣氛有些緊張,但洋子說的也很中肯。他應(yīng)該趁著難得這么安靜的機會,好好想想革命是什么,以后面對那幾個三心二意的家伙,也知道該怎么教訓(xùn)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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