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的槍桿格住劍鋒,“嚓”的一聲,槍桿斷成了兩截!姬野被巨大的力量推著,整個人飛離了地面,飛出血圈。
“姬野!姬野!”呂歸塵沖上去扶住他。
“我……我怎么回事?我……”姬野像是從夢里醒來,眼神恢復了平時的樣子,“我的頭……我的頭要裂開了……”
腳步聲緩緩地逼近,燃燒的帷幕墜落下來,幽隱的身影在烈火中飄忽不定。
呂歸塵拼盡了力氣想帶著姬野退后,可是他抱不動姬野。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幽隱的逼近。他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全身的血都涼了下去。他想起蘇瑪和父親,想起自己的爺爺,他想著那些他要保護的人,可是最后他還是誰都保護不了,包括這個新的朋友。
他覺得旁邊有一個溫暖的身子側過來并肩和他在一起。他側頭看見羽然,羽然不停地抖著,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握住姬野的。
“走??!”呂歸塵對她喊。
“反正要死,”羽然搖頭,“一起死,我不怕。”
呂歸塵推了推她,推不開,羽然固執(zhí)地擋在那里。于是他不再勸,又遮在羽然的前面,閉上了眼睛。
幽隱的整個面孔怪異地扭曲著,誰也說不清那是什么神情,狂笑或者大哭,像是幾個人在他身體里不斷地爭奪著,要占據(jù)他的臉??墒撬廊慌e起了重劍,他似乎還有最后的猶豫,盯著劍下三個必死的人。
“放下劍,”一個輕柔的聲音,“不要怕,你害怕,它就吞噬你。”
呂歸塵幾乎不敢相信他所聽見的,他猛地睜眼,看見一個人站在他們和幽隱之間。是蘇婕妤,這個總是帶著神秘的女人一身貼身剛勁的黑色護甲,緩步上前擋在了他們的面前,在兇獸一樣的幽隱面前,她絲毫沒有畏懼。熱風卷起了她束起的長發(fā),她緩緩地走近了幽隱,輕盈得像是隨時會被風卷起。羽然也驚詫莫名,她聞見淡淡的花香。
“救……救……救我啊……”幽隱的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聲音,不仔細聽根本無法辨認。
呂歸塵茫然地看著幽隱,忽然發(fā)現(xiàn)他臉上竟然滿是淚水。
淚水和急欲殺戮的猙獰混在一起,令他的面孔顯得無比詭異。
幽隱的手臂已經(jīng)不能稱為手臂了,僅僅是一根包著皮膚的枯骨,而他手中的劍越發(fā)的鮮紅。而可怕的吞噬還在繼續(xù),皮膚下暴突的血管把一注一注的鮮血輸?shù)絼Ρ?,而幽隱的肩膀也塌了下去,已經(jīng)被吸干了。
“龍血咒印是最強的血咒印,它吸取人的魂魄,也讓人的力量增強。但是它就像是貪婪的野獸一樣,你越是用它的力量,就被吸噬得越快,直到變成骷髏,”羽然顫抖著,“外面那些行尸也是這樣的?!?/p>
“救我……”幽隱對著女人舉起了劍。
他忽地舉劍過頂,撲向了阻攔他的女人。
女人躍起,閃過了幽隱的攻勢。她掠過幽隱的頭頂,落在他的背后,一手搭在了幽隱持劍的肩膀上。
“你累了,休息一下?!迸说穆曇粢琅f輕柔。
她的手沿著幽隱僅剩下枯骨的手臂滑向了劍,以折花的優(yōu)美輕輕地握住了劍柄。不可思議的,幽隱狂暴的力量被她完全地制約在手里,根本沒有一絲掙扎的余地。一切都安靜下來,向劍柄輸送血液的血管也停止了搏動。
劍在女人的手里,安靜得像是個孩子。
幽隱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兩步,栽倒在地下。
“如果還能走,就快走吧,”女人轉頭看著呂歸塵他們,“你們本不該來這里的?!?/p>
“那個男孩,”她指著姬野,“從現(xiàn)在開始,你的一生都會和恐懼在一起,你戰(zhàn)勝它,或者被它戰(zhàn)勝。拿起猛虎之槍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更不該走近龍魂的劍。”
她蹲下,輕輕地撫摩著幽隱的頭發(fā),“其實真的沒有人強迫你要繼承你的父親,何必再去走那條沒有盡頭的路呢?我答應了他卻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
幽隱蜷成一團,“我……我怕啊……”
“不要怕,”女人溫柔的笑,“要好好地活下去。其實每個人活下去……都需要很多的……”
她的臉忽然抽搐了一下,“很多的……”
她的整個手臂忽然間干癟下去,速度遠遠超過了幽隱被吸噬的時候。她的黑衣繃緊在身上帶著極強的彈性,可是忽然全部炸裂了,光潔如玉的手臂塌陷下去,血肉在一瞬間全部都空了,皮膚皺縮起來貼著骨頭。而后連枯骨也開裂和崩潰。一節(jié)一節(jié)地向著肩膀斷裂,一股鮮血從肩頭的血洞里迸濺出來,她倒在了地上。
“勇氣?!彼齻冗^頭看著幽隱。
燃燒的門梁墜落下來,重重地砸在門口。
孩子們目瞪口呆,姬野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掙扎著站了起來,拖住呂歸塵和羽然的手,“快走!這里就要塌了!”
“大殿的背后,有一條甬道,”女人低低地說,“始終沿著最左邊的道路走?!?/p>
姬野愣了一下,用力點頭,率先沖向了門口。
呂歸塵留了一步,看著那個女人。他覺得自己是救不了那個女人的,也覺得已經(jīng)用不著救她。他見過這個女人區(qū)區(qū)的幾面,可是隱約能感覺到她是在等待這樣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