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噤聲。

女子望著墳?zāi)埂?/p>

女子想到了借口：“你是說……沉眠在墓地里的死人要我贖罪嗎？這么說來，聽說你曾經(jīng)自稱是死人的使者……？”

“你那是詭辯?！?/p>

男子笑了。

女子也笑了。

“是啊。我就……聽從你的忠告吧?！?/p>

此時運動總算停止，同時境界消失了。

“……我會……拒絕這樁婚事?！?/p>

男子的眼神浮現(xiàn)憂愁?！澳恪缓蠡趩幔俊?/p>

“不。”

“是嗎?！蹦凶诱f。

“可是……就這樣在這里化身為石長比賣，一生守著墳?zāi)梗贿m合你啊。”

“我不會那樣的?！迸诱f。

“你就是說這種體貼的話……才會被誤會?！迸舆@么接口，語尾卻被春天的陣風(fēng)給吹散了。男子雖未聽見，卻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女子披上了櫻色的新衣。

她開口說：“請為我……高價買下?！?/p>

男子再次點頭，但是女子已經(jīng)看不見他的表情了。

盛開的櫻花下，腐朽的墓碑前，女子的視野只看得見漫舞的花瓣。

“我這一生再也不會哭泣。若是哭泣，就撐不下去。如今事已至此，我會再一次尋找自己的歸宿。我不會輸，絕不會輸。我會活得比你、比任何人都堅強。作為石長比賣的后裔，不管是悲傷還是痛苦，我都必須笑著活下去。因為……”

女子靜靜地、毅然決然地說：

“因為……這是絡(luò)新婦之理啊?！?/p>

長門五十次垂著頭，合掌膜拜了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后，嘴里念經(jīng)似地喃喃念誦，身體向后挺起，于是同樣蹲在他旁邊驗尸的木下圀治那張扭曲的臉露了出來。

長長地橫躺在地上的，是一具女尸。從不自然的扭曲姿勢，以及散亂一地的寢具，可以清楚看出她遇害時曾激烈抵抗過。

死狀慘不忍睹。

緋紅的長襦袢被卷至腰部，失去彈力的兩條白皙長腿伸展在榻榻米上。腳尖彷佛纏足似地蜷縮在一起，只有右腳拇趾異樣地朝上翻翹。

感覺冶艷無比，彷佛只有那部分是剪貼上去的圖案般，與周遭的景色格格不入。木場修太郎心想：怎么不幫她把裙擺合攏起來呢？

被害人絕非良家婦女。從狀況和穿著打扮來看，應(yīng)該是娼妓之流。即使不是，既然在賣春宿的包廂里遭到殺害，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隱情。木場想著這些事，結(jié)果那雙白皙的腳顯得更加刺眼了。而一方面也是因為房間里一片幽暗所致。

話說回來，木下和鑒識人員絲毫沒有要為死者拉好裙擺的樣子。木場半辯解地呢喃自語“照片都拍好了，應(yīng)該可以了吧”，走近遺體，拉好裙擺。木下看著木場的動作，一張貍子般的淡黑色臉龐抽搐著，用一副刑警口吻說：“前輩，這一定又是那家伙犯的案。真是可憐?！蹦緢龆紫律頃r，長門正好站起來，他聽到木下的話，慢吞吞地回過頭去，同樣以慢吞吞的口吻說：“阿圀，在解剖完成之前，不可以隨便亂說啊。不不不，在破案之前，都不曉得兇手到底是誰，不能妄下斷論?！?/p>

木下沒有回嘴，轉(zhuǎn)向木場，表情糾結(jié)得更厲害了。他想征詢木場的意見。但是木場不理他，再次望向尸體的腳趾。

長門這個刑警做事向來穩(wěn)扎穩(wěn)打，有時候甚至慎重過了頭，這一點木場平素再清楚不過了。但是獨獨這一次，長門那慎重其事的發(fā)言，聽起來只像個笑話。的確，這有可能是其他人模仿前人手法而犯的案子，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個巧合，所以現(xiàn)階段還無法斷定。話雖如此……

——一定是那家伙吧。

木場也這么想。

——一模一樣。

木場的視線從尸體的腳趾徐徐往上移。從腰部到胸部，再到脖子。臉。松垮地張開的嘴巴里，露出小巧的牙齒。形狀姣好的鼻子。還有……眼睛。

被害人的雙眼——被搗爛了。

原本是眼珠的位置開了兩個空洞。皮膚變色、收縮并隆起，血液凝固成黑色，沾附在四周?？床怀鲈镜拈L相。雖然必須經(jīng)過解剖才能夠確認(rèn)，但兇器八成是雕金工藝用的尖頭鑿子。

——是那家伙的兇器。

那家伙——涉嫌連續(xù)殺人，遭到通緝的平野佑吉。

手法八成相同。

——這是第四個了。

木場慵懶地站起來。遺體好像要搬出去了。轄區(qū)的刑警靠過來，瞪大了眼睛說：“這是那個潰眼魔干的吧？”“潰眼魔”是報紙給平野取的綽號。

木場斜看長門一眼，意有所指地說：“不曉得，不解剖不知道。但到處都留下了指紋等線索，這案子應(yīng)該不難辦吧。對吧，大叔？”

“阿修啊，案子可不能用難或簡單這種標(biāo)準(zhǔn)去衡量……”長門以一貫的慢吞吞口吻答道?！啊?，這次的案子與之前的三件顯然不同吧？這若是平野干的，那么除了平野以外，應(yīng)該還有一個人在現(xiàn)場，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