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翔和那個少年一起向東走去,尋找他們新的國民。寒冷的晨霧像帳簾掛在林邊,他們在林帶間潮濕的苔地上輕快地走著,腳下柔軟一片。
“這樣太慢了,”翼在天說,“我們沒有足夠的食物,也沒時間去找,人族的騎兵隨時都可能出現(xiàn)……”
突然天空中掠過一聲尖嘯。兩個孩子一驚,他們都聽出來了,那是天乘的叫聲。
巨大的天乘出現(xiàn)在空中,它的每張翼上幾乎都能坐下一個孩子。它一個盤旋,向下掠來。
“到林中去!”翼在天喊。羽人的身體比人族輕,力量也弱,但卻敏捷得多,兩個孩子跑起來像兩只小兔。天乘在即將撞入林間的時候一個側(cè)翻飛開了去。
兩個孩子在林中喘息著,這時,他們又聽見了馬蹄奔馳的聲音。
“快跑!”翔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少年已經(jīng)又一把拉著他沖出了樹林,一支箭扎在了翔剛剛靠近的樹上。
剛跑出樹林,天乘的影子又向他們壓來。兩個少年被掠過頭頂?shù)膹婏L(fēng)壓得連摔帶爬,背后戰(zhàn)馬嘶嘯,人族的騎兵追了上來。
翼在天猛地一拉翔,帶他向另一邊跑去。翔看見他領(lǐng)自己奔去的方向,并沒有道路,而是一片黑亮的沼澤。他大喊:“那兒過不去!”少年卻自顧自向前沖著,一縱就踏入了沼澤。
翔這才想起,自己是羽族,身體要比人族輕一半。背后馬蹄聲近,他也一橫心大步跳向沼澤,腳下一軟,踏了下去,但卻只是在泥上踩出了一個深足印,翔已是一身冷汗。他看準較干的地方,連續(xù)縱跳著,想跟上翼在天的步伐。
人族戰(zhàn)馬在沼澤前揚蹄長嘶,停了下來。兩個人族騎兵拉開弓,一箭接一箭地向他們射著,翔能清楚地聽到箭破風(fēng)而來,從遠至近,又尖嘯著劃過他身邊,那一瞬間他的眼睛能捕捉到箭的軌跡,看著它沒入泥水中,發(fā)出一聲悶響。他不知這是不是羽族的特長,但這只會讓他更加恐懼,他貓低了身子,手腳并用地向前爬滾??梢碓谔靺s不顧背后的瞄射,只管越跑越快,已經(jīng)離翔幾十丈遠。
一聲尖嘯,天乘又從天而降,這次它雙翼一翻,利爪前伸,做出了捕獵的姿勢,至后上方向翔直撲而來。翔猛地向旁邊一倒?jié)L了出去,天乘巨大的翅膀擦著他的頭頂掠了過去。
翔爬起來還想再跑,腳下突然一踏空,泥水已沒到膝間。此處正是沼澤的稀處,他越是著急掙扎,越是向泥中陷去,轉(zhuǎn)身沒到腰際,急得他大喊:“阿翼,救命?。 ?/p>
翼在天一回頭,卻沒有駐足,還是自顧自地向沼澤對面跑去了。
翔絕望了,他瘋狂地想抓住周圍的什么,卻只是抓起一把一把的污泥。太陽在頭頂明晃晃地照著,但黑暗卻已經(jīng)緊緊籠罩了他。翔徒勞地揚起手,像是想抓住光線似的,身子卻在慢慢地沉下去。胸膛……脖頸……
突然,像是光線貫穿了他的手掌,他緊緊握住了那光之繩索。翔在那一瞬間感到了向上的力量,如同他可以抓著光線攀升。就是這種感覺!向上的意志正貫注他的全身,使他從泥沼中仰起身體,有一種力量正在把他從黑暗中拔出來!
翔感覺到,如果這種力量充滿自己的身體,它就會從背后那兩個點中噴涌出來,那一定就是他的翅膀!
可就在這時,天乘再一次從天空撲下來了。
不能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嗎?翔想。
就在這時,像是有數(shù)根巨大的水柱從沼澤中噴起,又像高高的樹干從泥下急升上來,那幾根巨大的觸角直噴向天際,將天乘纏住,又急收回來。翔看著天乘直直向自己壓來,還沒來得及喊出聲來,就被一股力卷入了沼澤中。
他再一次睜開眼睛,只看見一片黑暗。
不,似乎不是完全的黑暗,那其中有著什么。
這里似乎沒有光線,他試著伸出手去,卻觸到了什么冰涼的東西。
“別動,”一個聲音說,“別把氣泡弄破了?!?/p>
“氣泡?我在哪里?”
“當(dāng)然是水下,”那個聲音說,“你在澤的肚子里?!?/p>
“澤?”
“嗯,澤是活的,它就是這片水,和這片水里的生命,它是整個的,你明白嗎?”
“你是說,這片沼澤?它是……它是活的?是一整個的……東西?”
“沒有錯?!?/p>
“那你呢?你是誰?”
“我也生活在澤的肚子里,和它相依為命,它把陷入它身體的東西吃掉,我從這水中獲得養(yǎng)料?!?/p>
“真可怕,你們吃掉了天乘?你們也要吃掉我嗎?”
“呵呵,如果我們要吃掉你,就不會用水泡把你包起來了?!?/p>
“那你們想做什么?”
“很少有會說話的生靈落入澤,因為他們很聰明,都避開我們,澤感到很寂寞,所以,也許它想讓你在這里多呆一會?”
“一會兒?那是多久?”
“澤的生命不長了,它生命的源頭是水,但這里已經(jīng)變成一片死水了,雖然雨不時地落下來,但水還是慢慢少下去,終有一天,太陽會把這里曬干,那時澤就死了。不用太久,大概只需要五十年?!?/p>
“五十年?可我做不到,在沒有光線看不到一切的地方呆五十年!”
“為什么?為什么一定要有光?在黑暗中不一樣是生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