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
約會……
誰能告訴我和一個(gè)自己不熟悉的人要如何約會?
而且無論到哪里,他身邊都是人群的聚集地……龍燁那樣的都能引發(fā)交通混亂呢,何況是他。
被迫放棄了讓他陪自己逛街的念頭,被迫放棄了去游樂園的打算,被迫取消了和他去看展覽的念頭。
所以,我們最后只能坐在空無一人的公園里那棵最大的合歡樹下,看著天空,吃冰激凌。
“喂,龍湮,你生活是怎么樣的啊?在龍族里?!蔽野贌o聊賴地問。
“我嗎?……看書,冥想,睡覺。”他很簡單地說。
“其他的呢?”我問。
“沒有了,我和燁在一起,基本上都不出門。所以現(xiàn)在兩個(gè)都是路癡。”他笑。
“只和龍燁在一起?那你們感情很好啦?”我忙問。
他卻輕描淡寫地甩出一句來打發(fā)我:“因?yàn)辇堊宓那拜?,我們一定要在一起讀書啊。”
什么啊……我不死心,又發(fā)揮我的八卦能力:“那其他總該有的啊,你看,像龍煜四歲就被稱為色狼了,你現(xiàn)在七十多歲了,總會有什么戀愛啊,情感往事啊什么的吧?”我問。
他微笑著看我,說:“沒有,我一生所有的日子幾乎就是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惟一看見的人,只有那么幾個(gè)。因?yàn)槲沂翘烀?,他們只是對我恭恭敬敬,其他什么也不會有。嗯……你是會打我罵我,和我開玩笑的第一個(gè)……惟一一個(gè)?!?/p>
“對啊,你也是被我打了罵了還開開心心的第一個(gè)啊……不對,第二個(gè)……”我摸摸他的頭發(fā)笑道。
他低聲問:“第一個(gè)是誰?。俊?/p>
我大笑:“當(dāng)然就是笨蛋龍燁了!”
他也看著我笑,說:“元音,你笑起來像個(gè)小孩子一樣?!?/p>
“怎么了?很純潔可愛是不是?”我忙問。
“不是,是很……肆無忌憚的樣子,好像什么也不怕,無所畏懼?!?/p>
“你可不要崇拜上我哦!”我伸手抓住他的頭發(fā),用力揉啊揉,開心極了,好像在欺負(fù)無辜小孩一樣。
而他一直在微笑,容忍我的蹂躪。
陽光從樹葉的間隙中細(xì)細(xì)篩下來,風(fēng)一吹過,濃濃淡淡的光暈就在他的衣服和皮膚上跳躍。在這種類似塞尚畫筆描繪出的光線中,因?yàn)榕吭谒纳砩?,我聞到了他衣服里,似有若無的香氣,像六月里草葉尖在艷陽下的氣息一樣。
于是,明明他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我卻覺得他離我似乎是很遠(yuǎn),一點(diǎn)接近的辦法都沒有似的,遙遠(yuǎn)。
不知道為什么,我有點(diǎn)緊張,放開他問:“那你媽媽呢?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他沉默地看著天空,我也看著。天空湛藍(lán)而高遠(yuǎn)。
“我這樣的龍,一生會有三個(gè)祭品,我媽媽是第一個(gè),所以,她生下我就成了塵埃。第二個(gè)……”他突然就停止了,把頭轉(zhuǎn)過來仔細(xì)地看著我,什么都不說。
“怎么了?”我在他讓人覺得暈眩的目光下緊張地問。
“元音,假如有一天……”他猶豫地問,“假如……”
卻停了好久。
“假如什么啊?”我問。
他卻只是看著我,深深暗暗地,悲傷。
然后終于開口,卻又是微笑:“沒事,你的肩膀上掉了一朵花。”他幫我拿下來,看著這季節(jié)過去所以墜落的花朵,再不說話。
我疑惑地看著他的笑容。
想起來,他其實(shí)還只有七十四歲,按他的話說,還是幼兒期,所以他笑起來自然有點(diǎn)孩子氣。
但那感覺非常奇怪,似乎是孩子在陽光下近在咫尺的快樂,可是又似乎是彼岸花在黑暗里遙不可及的悲傷。不過這一剎那,仿佛全世界的花都在瞬間開放一般,我們周圍的合歡花全部褪色成黑白,只剩下這個(gè)絕世美麗的少年,在模糊的背景下異常清晰地微笑。
我心里想,再看下去恐怕要糟糕……恐怕要喜歡上這條蚯蚓的皮囊色相……
于是我低頭數(shù)地上的落花,粉紅色的,像絲絨一樣的合歡花。
他也不再說話,我們在這樹陰里安靜地坐著,直到太陽西沉,我們起身回家。
一開門就聽到昭華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