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合薩捏住那張信箋的時候,微微吃驚了一下。那根本不是紙,而是一頁薄薄的黃金,在月光下泛著烏金色的光。他強忍著驚詫小心地展開那份黃金的書信,疊合在一起的兩頁黃金分開,精致的東陸文字被人以極為精致的刻工刻在金頁上,一個手掌大小的印章印在正中:
“極天之高,極地之遠,皇帝之信,威臨九州?!?/p>
他的手猛地抖了一下:“這是……”
“是真的么?”大君低聲問。
“是真的……”大合薩點了點頭
他終于抬起了頭來:“我不會記錯……我年輕的時候看過風炎皇帝寫給欽達翰王招降的信,就是印著這個印章。連那個缺口都是一模一樣的,晁帝國覆滅的時候,末世的皇帝用鎮(zhèn)國的石璽投擲大胤的開國皇帝,石印碎成了兩半,后來以黃金箍好,可是這道痕跡永遠也消不去?!?/p>
山碧空微微點頭:“這樣博學的人,只能是沙翰大合薩吧?這封金書就是來自東陸天啟城胤朝大皇帝的國書。由皇帝陛下親筆書寫,少府工匠鐫刻,印有我們大胤鎮(zhèn)國之璽。我是大皇帝的信使?!?/p>
“東陸皇帝的……密使?”大合薩不敢相信自己所聞的一切。
“不單單是密使,”山碧空恭敬地說,“還是希望改變未來,為草原蠻族帶來偉大興旺的結盟使者?!?/p>
“結盟?”
“是的,沙翰,”大君說話了,“山碧空先生自稱是東陸大皇帝的秘密欽使,他來的目的,是要以一個諸侯國的名義和我們青陽部訂立盟約!”
“我們還希望看見蠻族強大的鐵騎出現在東陸的國土上,縱橫馳騁!”
“這不可能?”大合薩斷然地說,“這樣的說法我絕不相信?!?/p>
山碧空似乎早已經料到了他的反應,只是輕輕搖頭:“在風炎皇帝的時代,當然不可能,但是在如今……”
他沉吟了片刻:“大君和大合薩都知道威武王贏無翳的事吧?封地在越州南蠻之地的離侯贏無翳一直是大皇帝陛下倚仗的忠臣,以前雖然也有種種不好的傳聞,但是皇帝陛下念他屢次勤王,更為皇室剿滅過意圖作亂的晉侯秋氏,所以一直都是褒賞有加??墒蔷驮诮衲甑乃脑拢A無翳帶著五千雷騎兵仿佛天降一樣出現在帝都的城下,控制了天啟城,隨后四萬赤旅大軍內外夾攻突破了帝都的屏障殤陽關。贏無翳已經徹底地暴露了陰謀賊子的面目,意圖脅持皇帝,號令整個東陸?!?/p>
大君和大合薩互相看了一眼,并不說話。
“其實不必否認,不光是贏無翳,諸侯中不乏意圖稱霸的人。帝朝本身的勢力已經衰弱了許多年,再也無法彈壓他們了,贏無翳不起兵,也會有其他人起兵。如今皇室可以倚靠的諸侯,大概只剩下唐公百里氏,但是下唐國的兵力和其他諸侯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正是因此,我向皇帝陛下上書,希望突破多年來的限制,以下唐的名義和青陽結盟。有了蠻族鐵騎的幫助,加上下唐的財力,不愁不能懾服諸侯,重振皇家的威嚴?!?/p>
大合薩還是搖頭:“可是大皇帝不擔心么?我們蠻族的鐵騎踏上東陸的土地,不是東陸歷朝最忌諱的事情么?”
山碧空幽幽地嘆息一聲:“也許我們將不得不與大君分享東陸的國土。但是與其看著作亂的諸侯把白氏皇族幾十輩的基業(yè)毀掉,還不如讓出部分給能夠幫助我們的盟友。否則,十年之后,白氏是否能夠保護自己的宗廟,都難說呢!更可怕的是……”他的臉上也露出敬畏的神色,輕輕地按住胸口,仰望星空,起身默默地跪下,行了古老的禮節(jié)。
“更可怕的是,”他站起身來,“我們得到可怕的預言。這個世界將不再是我們東陸帝國可以主宰的,它就會割裂,強大的敵人來自北方,分去帝國的榮耀??涓负陀鹈裨谖覀儢|陸的強兵重甲下還不是威脅,那么這個敵人,只能是草原人。”
“所以你們要主動把國土讓出來?”大合薩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
“是的?!?/p>
“這是笑話!”大合薩忽然高聲說,“這是騙子的言論,什么人又可以預測到那么遙遠未來的事情?我是青陽的大合薩,我也觀看星辰去判斷兇吉,山先生不要用虛無的命運來作為幌子!你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山碧空還是微笑:“我知道大合薩會懷疑。是的,一般人是無法去預測遙遠的將來的,可是大合薩不要小看了我們的力量?!?/p>
他忽然起身,對著天空張開雙臂,仿佛皇帝那樣昂然立于星光之中,“我們就是星辰諸神的使者,我們可以聽到他的耳語,我們有它偉大的力量。大合薩真的以為我們需要以謊言欺騙去獲得什么好處么?我們想要的,我們都可得到!”
他從懷里掏出一件東西,遞到了大合薩的手中。
“大合薩看手里,這是什么?”
“鏡子。”
大合薩疑惑地翻弄著那枚沉甸甸的銅鏡,像是東陸的古物,看不出年代,厚厚的銅綠已經填滿了它背后的夔雷紋,可正面還是磨得平滑透亮,把人的發(fā)絲都照得清清楚楚。
“不是鏡子,”山碧空微笑,“那是蠻族青陽部的大合薩沙翰·巢德拉及。”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大合薩吃了一驚,知道“沙翰”這個名字的人在青陽部里也是屈指可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