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啦對啦!這次這個不錯??!家里田有好幾甲,人看起來也不錯,說話是結(jié)巴一些啦!但是沒關(guān)系啦!就回來……"
"媽……"
上回說對方胖了一點,但是這樣才有福氣。只是我母親的"一點"是身高一米七,體重幾乎破百的"一點"。上上次說要相親的對象和我差不多高,但是我母親的"差不多"是我穿著平底鞋還看得到對方的頭頂。這次的對象說話結(jié)巴一些……我不得不質(zhì)疑我母親所謂的一些到底有多少?
"阿純,記得回來呀!你大嫂說你28歲了,再不嫁出去就沒人要了啦!"
"哎,在這里很多女人都30幾歲才結(jié)婚,也有不結(jié)婚的啦!"我求饒。希望母親能了解年齡與結(jié)婚的關(guān)系不是絕對的。
"不結(jié)婚?怎么可以!你二嫂說當初就不該讓你去臺北生活。你弟媳說如果在那邊有認識好的人家也就算了,但是你呀!就是……"
將電話筒拿開,離我至少20公分的距離,但這個距離顯然不足以讓我母親的音量有減弱的趨勢,索性將話筒放在電話邊,蹲下身子,伸出兩手開始壓揉疼得要命的太陽穴,想起今天中午沒吃,撫著肚子從懸掛的背包中抓出昨天買的白吐司。我其實一點也不餓,只是覺得如果不塞點東西,抓些東西硬塞到肚子里,那么那些放在腹中許久的東西可能會爆發(fā)出來。
像攪紙機攪碎紙張一樣,我將吐司剝成一條一條,再硬塞到嘴巴里去,吐司沒有味道,沒有面粉或發(fā)酵粉的味道。
正好不是嗎?我是一個沒有味道的女人??!不夠女人味、沒有魅力、說話也沒有甜味……
"阿……純……哪!"
聲嘶力竭的吼聲讓我抬頭看著電話筒,這才站起來接過,嘴巴還塞著滿滿的吐司。
"什么事?"很困難地說話,試著讓一團干面團滾進食道。
"你又沒再聽我說了呀!你二嫂就說你越來越叛逆了……"
"媽……"面團順利滑下食道,但是我開始猛擊胸部,不讓自己被這團面團給噎死。
"你是怎么啦?"
"我喝……水。"拋下話筒沖到一邊去,抓起礦泉水灌了二三口,終于……將面團沖下食道進到噴門掉到胃里了。
"28歲女性吃吐司被噎死"這類的消息要是登上新聞,那大家大概不會把這當悲劇看,而歸于笑話類了吧!
氣喘吁吁地回到電話邊,接起。"媽,這星期日我要上班啦!不能換班啦!"
"那下星期,記得哦!我先說好了哦!下星期要回來哦!"
"知道了。"
"啊……霖霖在哭了,我不跟你說了,記得回來啦!"
"嘟嘟嘟嘟……"急促掛斷的電話鈴聲開始撞擊著室內(nèi)冰涼的空氣。輕輕地放下電話,將那袋吐司用橡皮筋綁緊后重新放回背包,脫下步鞋爬上屬于我的單人彈簧床,將巧笙放在我床上的內(nèi)衣和半干的褲子吊起來掛好。拉開陳舊的窗簾,輕輕地打開一個小縫讓外頭的空氣沖淡屋內(nèi)的霉?jié)裎丁?/p>
窗外是沒有任何光景可看的另一棟公寓的窗戶,我住的三樓,不著地,無樹無草。不近天,無云無月。
我懸在這里,不上不下。
決定從臺南到臺北生活是半年前的事,當時弟弟正準備結(jié)婚,二嫂也剛生了個男娃娃,在家中成員不斷增加之下,房間的分配和使用就是極大的問題了。大嫂說我遲早要嫁的,所以房間該給她剛上中學(xué)的兒子;二嫂嚷著娃娃要活動空間,所以也跟著附和大嫂的話;弟弟說他們的新房太小,希望將我與他們新房的這面墻打掉好加大空間。頓時,我的房間成了每個人覬覦的目標,而我這個近30歲卻還賴在家里的女兒就成了眾矢之的。
父母親在權(quán)衡大局之下希望我到隔壁的大伯家暫住,等相到一個好對象就嫁人了。
一個好對象?嫁人?
我不想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也不想要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所謂"一個好對象"一直是他們認定的好對象,"對方的家世最重要,感情會變的啦!"讓我知道他們認定感情只是婚姻的佐料而不是主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