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衍一手將古劍靜都插入了方才羽箭入土的位置，雙手按住劍柄下壓。這柄劍一旦入土，立刻開始震動，劍身慢慢發(fā)亮，最后仿佛白熱的金屬剛剛出爐。聲震重新激昂起來，像是烈陽中的戰(zhàn)歌。

“息將軍的劍也是魂印之器?。　睂鶡o畏贊嘆。

息衍低頭默立，低聲吟誦，只有他自己能夠聽見：“北辰之神，憑臨絕境；唯心不動，萬壘之極！”

白毅遙遙于木樓上看見他默念，知道那十六個字是什么。很多的事情，他不愿想起，可就像是潮水退去復(fù)回，涌了上來，他愣了一下，覺得心里某處微微地動了一下。

他蜷曲右手拇指，以握弓的手嘗試去撫摸拇指上并不存在的一枚鐵環(huán)，低聲吟誦：“北辰之神，風(fēng)履火駟；其駕臨兮，光絕日月！”

他猛地?fù)P手大吼：“殺！一個都不要留！”

躲在盾牌后的大軍齊出，強(qiáng)烈的聲震完全束縛了喪尸，而活人還能艱難地?fù)]舞兵器。軍士們知道這是僅有的機(jī)會，這個陣術(shù)雄沛的力量不知能維持多久，他們掙扎著撲上，掙扎著揮砍，和那些丑陋的喪尸摟抱著廝殺在一處。

這是胤成帝三年的九月初六，殤陽關(guān)中徹夜殺聲不絕。殤陽關(guān)面向南方的六門緊閉，城門前堆滿了復(fù)蘇的戰(zhàn)死者，它們拍打著城門想要進(jìn)入活人的國度，卻無能為力。

白衣飛揚(yáng)的年輕人站在極遠(yuǎn)處的山巔上，眺望著這場人間至慘烈的戰(zhàn)斗，神色淡然，仿佛只是戲臺前一個不入戲的觀眾。書童躲在年輕人背后，驚恐地瞪大眼睛，死死地抱著他的胳膊，不敢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項公子……這死人怎么活了？這死人怎么活了？”他喃喃地問，像是傻了。

“人只是死了，精神正從身體里散溢出去，可是力量還殘留著，有些不容易做到的辦法，可以召喚死去不久的人重新站起來。甚至有人能強(qiáng)行把精神繼續(xù)封印在肉體里，保持肉體不衰老，制作可以重復(fù)使用的尸武士?！表椆拥卣f道，“卻沒有想到這項可怕的技術(shù)終于被引入了東陸。”

“我們怎么辦？我們怎么辦？”書童把這個主顧看作了神人。

“我們又沒事，雷碧城要?dú)⒌目刹皇俏疫@種小人物和你這樣的娃娃。他要?dú)⒌娜?，每一個都抓著東陸的命運(yùn)！”他忽地微笑起來，“不過我還想給白毅一個機(jī)會?！?/p>

“鴿子帶了么？”他拍了拍書童。

書童哆嗦著從一只籠子里摸出了信鴿。

項公子一笑，從袖口裁下兩指寬的布條，以炭筆急速地寫了一封信。他把布條捆在了鴿子腿上，摸了摸這個小東西的腦袋。

“殺了白毅，東陸的時局便暫時平淡了，辰月想要的東西他們也就得到了一半。不過，雷碧城太心急了。”項公子猛地?fù)P手，把鴿子放飛。

他望著鴿子在夜空里急速遠(yuǎn)去的影子：“老師，你會責(zé)怪我么？可我想要這個亂世，持續(xù)到我真正登上舞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