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終于受不了這個主顧了,長嘆一聲說公子你買個梳子也不貴,可你想著這梳子從今往后就能在姑娘的長發(fā)間每天走上幾百個來回,那青絲如水,都是牽情?。”闶撬x得你遠遠的,看著她握著你送她的梳子,你也覺得像是在她身邊一刻也不分離。你怎么就不舍得這么點兒小錢呢?
呂歸塵愣了一會兒,默默地掏了一個金銖把梳子買下了。
臨別的那一天他懷里揣著這把梳子站在小河邊,看著月光下羽然和姬野坐在墻頭說話,不知姬野什么話惹得羽然不開心了,于是她站起來雙臂伸展,輕盈如飛鳥般掠過墻頭遠去了。
姬野踩落一塊石頭,石頭落進河里,漣漪蕩開,呂歸塵低頭看著漣漪里破碎的月光,摸了摸懷里沒有送出去的梳子。
呂歸塵就像傻子似的坐在一旁想心事,看著葉瑾為她父親梳頭。老人雙手老老實實地搭在膝蓋上,像個孩子般聽話。
葉瑾梳好了頭發(fā),又幫他把鼻涕擦去。這時候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門被退開,黑衣的楚衛(wèi)軍校站在外面。
呂歸塵按刀起身,楚衛(wèi)軍校上來和他見禮。
“楚衛(wèi)國白毅將軍屬下,親兵營校尉司秋驛、程步蟬,拜見塵少主?!睘槭椎乃厩矬A居然認識呂歸塵。
“兩位來這里有事么?”呂歸塵問。
“息將軍說葉正舒大人的女兒保護公主有功,應(yīng)該讓他們父女見個面,所以白將軍讓屬下等帶著葉大人過來一趟。不過現(xiàn)在夜深了,差不多也該回去了,葉正舒大人還是帶罪的人,要關(guān)押起來,是否赦免……”他看了一眼葉瑾,“到了天啟再請陛下裁斷?!?/p>
“哦,是這樣?!眳螝w塵想息衍其實連這些瑣碎的事情都記得,雖然看起來是個如此散漫的人。
老人嘴里嗚嗚地喊著,像是哭泣,又像是有話要說,拉著葉瑾的手。葉瑾輕輕撫摩他的臉,忽然發(fā)覺他眼角還有些結(jié)塊的眼屎。她從腰間抽出手巾來湊上去,一邊在葉正舒的眼角輕輕地擦拭,一邊吹著。
這時候誰也分不清她和葉正舒之間是女兒和父親,或者母親和孩子。
呂歸塵心里沒來由地一跳,低頭下去。楚衛(wèi)軍校本已走上來要帶走葉正舒,卻也停下了腳步。周圍的人默默地呆立著,葉瑾踮起腳尖,為葉正舒擦拭眼角。
葉瑾收回手巾,一根根掰開葉正舒的手指。她的手被捏得發(fā)紅,葉正舒的力氣竟然出奇的大。
“父親跟長官們回去吧?!彼p聲說。
軍校們押著葉正舒離去,葉正舒死命地回首看著女兒,喉嚨里嗚嗚的。可他雙臂被軍校們扣著,無力反抗。
“再不多久我就會去接你了?!比~瑾輕聲說。
葉正舒和軍校們的身影沒入了門外的黑暗中。
葉瑾和呂歸塵對面而立,都有些尷尬無言。呂歸塵抓了抓頭,想往他和姬野住的那間屋子退去。
“多謝塵少主安排我和父親的見面?!比~瑾在他背后說。
“不是我安排的,”呂歸塵急忙擺手,“是息將軍和白將軍?!?/p>
“那得謝謝息將軍和白將軍了,看到他無恙,心里輕松了很多。”
呂歸塵沉默了一會兒:“說是送葉大人來看你,其實是想看看公主的近況吧?!?/p>
他注意到兩名軍校中為首的司秋驛,臨走前目光不斷地往小舟公主所居的那間屋子飄去。
他走進自己和姬野所住的屋子,在身后扣上的房門,迎面一雙黑亮的眼睛,那是姬野在黑暗里瞪大眼睛看著他。姬野沒有睡著。
“吃果子么?”呂歸塵沒頭沒腦地問。
“什么果子?”姬野甕聲甕氣地問。
“帝都的欽使今天來了,賜了宮里御制的果子,”呂歸塵提了提手里的食盒,“將軍分給我們了,就是甜得要命,不如紫寰宮里的糕點好吃?!?/p>
“就這些?”姬野覺出呂歸塵的神色不對。
“還有些御賜的珍玩和詔書?!眳螝w塵坐在姬野的床邊,深深吸了口氣,想要卸去身上的疲倦,“可是沒軍糧也沒藥材補給,糧食快不夠吃了,傷兵也沒有藥材救治。聽說今天白毅將軍發(fā)火了,說是再沒有補給,楚衛(wèi)軍就要率先撤出殤陽關(guā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