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半個大隊日軍約六百人,分別乘二十六輛汽車,從泰國海邊的巴蜀悄悄地出發(fā),突襲緬甸最南端的丹那沙林。兩個小時以后,英軍漢斯少校指揮手下八百多人,與日軍兩個中隊正面接觸。日軍打了一陣小炮,哇哇地發(fā)起了沖鋒。英軍稍作抵抗,意思一下,稀稀拉拉地亂放一排槍,飛快地撤出鋼筋水泥澆灌的永久性工事,放棄機場上整整齊齊的二十多架飛機,乘幾艘護衛(wèi)艦連夜逃向仰光。
丹那沙林得手的消息傳來,坂田詳二郎不敢相信英軍竟會如此弱不禁風,比兔子他爹還跑得快。他把各師團指揮官召集到軍部,在軍用地圖上將各師團入緬的路線、位置和區(qū)域標出來,口出狂言:
“英國人不堪一擊,幾萬人馬幾乎是擺設(shè),就像支那人廟里的菩薩。各師團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吃掉緬甸,把英軍的勢力范圍徹底清除,為大日本帝國好好地把守一塊風水寶地?!?/p>
1942年1月4日,經(jīng)過秘密的充分準備,日本陸軍15軍舒坦地展開第18、55和33三個師團,全面越過泰緬邊境,悍然發(fā)動對緬甸的全面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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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范副官?!?/p>
暫17師急行軍一整天,人困馬乏,剛剛趕到一個縣城宿營。范一林正幫著榮譽一團張羅住宿吃飯的雜事,師部警衛(wèi)連一名衛(wèi)兵跑到跟前,舉手向他行禮,眼色慌里慌張,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范一林昂頭問:“什么事?”
“警衛(wèi)連在城外抓到幾個逃兵?!毙l(wèi)兵盡可能壓低聲音,不敢聲張。
“哦!”范一林吃驚不小,暫17師打仗無數(shù),軍紀嚴明,不像其他部隊那樣發(fā)生過逃兵的事兒。
“向師長報告了嗎?”
“師長和參謀長到各團檢查宿營,眼下沒有在師部?!?/p>
“走,快去看一看?!狈兑涣种溃绻麕熼L發(fā)現(xiàn)逃兵,非刀劈他們不可。
三個逃兵一個連長和兩個班長,是四川西北地區(qū)一個鎮(zhèn)的老鄉(xiāng)。已經(jīng)讓警衛(wèi)連捆得嚴嚴實實的,押在院子旁的馬廄里。范一林用手電筒往三人全身上下照了照,嚴厲地問:“為什么逃跑?是誰出的主意?”
“是我,19連連長張德才,是我約他倆跑的?!睆埖虏潘坪醪慌率裁矗呗暯械?。
“是嗎?”范一林再次用手電筒照射張德才滿不在乎的黑臉,發(fā)現(xiàn)是鐘進山當團長時,在機槍連干射手的老兵了。范一林感到有一些棘手,不禁又問,“你身為連長,為什么帶人逃跑?”
張德才一根筋,脫口又說:“是跑,不是逃跑?!?/p>
“這,這……”范一林噎住了,一時找不到該說什么。
張德才接著說:“范副官,跑只是離開部隊,逃跑就是不當兵了?!?/p>
“狗日的張二愣子,你還有理了?!辩娺M山率一干人走過來,開口罵道。
“師座……”張德才慚愧地低下了頭。
鐘進山惡狠狠地問:“究竟是咋回事呀?”
“師座,打鬼子在哪兒不是打,干嗎要到國外去打呀?”張德才了解師長,聽他說話的口氣,知道沒有好果子吃了。不知是委屈還是膽小,張德才哇哇地哭起來。兩個跟著跑的班長見狀不好,“撲通”一聲也跪在地上,直喚長官饒命。張德才抽泣著表白,“在國內(nèi)上戰(zhàn)場,就是死也能落個全尸,要是到國外肯定死無葬身之地啊,師座?!?/p>
鐘進山生平最討厭開小差的兵,不愿意再聽張德才講下去。他問清楚前因后果,狠了狠心,朝持槍的幾個衛(wèi)兵揮揮手:“執(zhí)行軍法,送他們走?!?/p>
見師長不留情面,張德才沒有后悔,聲音平靜而凄涼地哀求:“師座,還望看在弟兄們多年跟你打仗的份上,答應(yīng)我們一件事?!?/p>
鐘進山了解自己的兵,肯定不是求生之類的事情。他可不愿意聽兒女情長,?里?嗦的家常雜事,扭頭向師部疾步而走,身后扔下了一句話:“對范副官說吧。”
張德才狠狠地踹了幾腳跪在地上的兩個班長,高聲喊到:“站起來,挺起胸膛,暫17師沒有孬種,頭掉了碗大的疤,別他媽的一臉苦模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