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聲,沒那么巧,一連串巧合全碰到一起,怪不得他疑心。他迷惑地看著我,我也看著他。我們兩個面面相覷。他輕聲說:“你的母親……”我口干舌燥,我想到了某個關(guān)鍵,可是我不知道為什么他也在這里。
我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你知道的,現(xiàn)在我父親的妻子,是他的續(xù)弦。我的母親,按照官方的說法,在我不滿周歲的時候死于車禍?!蔽艺f:“卓正,你看看你那里有沒有線索?!?/p>
他說:“我找過孤兒院了,但老早就拆除不在了,沒有任何線索?!?/p>
我們再一次面面相覷。就在這個時候,花障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是雷伯伯,看到我們兩個站在這里,他怔了一下,旋即笑著說:“囡囡,你該回家了呢?!蓖瑫r望向卓正。他倒是很沉得住氣,叫了一聲:“雷部長?!崩撞c點頭,說:“小卓,你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說?!?/p>
我笑著問:“雷伯伯,這位卓哥哥人很好,你可不能罵他?!崩撞屏宋乙谎?,說:“小機靈鬼,還不快去,你父親等著你呢?!?/p>
我和父親同車回家去。一路上他都是沉默的,不過似乎心情不太壞,因為他竟然在車里抽起了煙。他叫隨車的侍從將車窗放下,侍從將車窗放下了一點點,為著安全制度不肯再放低,他也沒有生氣。他幾乎是高興的了,我這么多年來從來沒有看到他高興過,所以我不能確認這種情緒。
車子到家后,我下車,父親卻沒有下來,我聽到他對侍從室主任講:“我去端山。”端山官邸離雙橋官邸不遠,我從來沒有去過那里,聽說那是父親年輕時住過的房子。史主任答了一聲:“是?!弊唛_去安排。我突然察覺到史主任一點也不意外,按理說,遇上父親這樣隨意改變行程,他都會面露難色,有時還會出言阻止。
我轉(zhuǎn)過身來,叫了一聲:“父親?!备赣H漫不經(jīng)心地“唔”了一聲,根本沒有看向我。我心一橫,不管我有沒有猜對,不管我的猜測是如何的荒唐,我孤注一擲!我一字一頓地說:“我要見我母親。”
父親抬起頭來,路燈下清楚地看到他眼里銳利的光芒。我不害怕,重復(fù)了一遍:“我要見我的母親?!?/p>
父親的臉色很復(fù)雜,我形容不上來。我鼓足勇氣,“你不是正要去見她嗎?她是不是在端山官???”
父親沒有發(fā)脾氣,我反倒有點說不清的怯意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猜對了――還是這個荒誕的念頭根本是無稽透頂……我終于聽到父親的聲音,他的聲音嘶啞,他說:“你的母親――你要見她?”
我的一顆心狂跳,像是一面咚咚的小鼓。我覺得自己像是站在臺風(fēng)中心,四周的一切都迅速地被摧毀,下一個也許就輪到我。不過無論如何,我孤注一擲。我不曉得那個任縈縈是誰,但她令人感覺到一種無以言喻的向往。她不可能是與我無關(guān)的人,她一定與我有著最深刻的聯(lián)系。
父親終于嘆了口氣,說:“上車?!?/p>
我一時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容易了,他答應(yīng)我了?我猜對了?我真的猜對了,那白衣的蘭花仙子,真的會是她?一切來得太突然,太快,太讓我驚訝,我不敢相信。
車隊向端山官邸駛?cè)ィ股锏缆穬膳愿叽蟮臉淠臼且粓F團深黑色的巨影,我的心也籠罩在這巨大的陰影里。我不知道等待著我的是不是母親,即使那真是母親,我不知道即將見到的,除了母親,還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