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方離坐在臥室里看書,但是思潮起伏靜不下心來,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在腦海里翻江攪海,特別今天下午那個神秘的儺面具頻頻從眼前閃過,似乎在說著什么。忽然,聽到何枯枝的一聲驚呼:“啊?!?/p>
方離坐直身子,隔著房間問了一聲:“怎么了?桔枝?!?/p>
何桔枝沒有回答,但她的喘息很急促。方離放下書本,披衣起床,走到外間的辦公室。辦公室里裝著日光燈,白色的燈光照著寬敞的辦公室和原木色的桌椅,一室的冷清,特別是在這種寒冷的天氣里。何桔枝坐在電腦前,縮著身子,屏幕上的光映著她年輕油脂豐沛的臉,T字區(qū)發(fā)亮。她的胸口起伏不定,兩眼盯著屏幕,眼神里有著迷亂與痛苦。
方離滿腹疑問地走近她,探過頭去一看,屏幕上赫然是那張儺面具的照片。郭春風(fēng)出事后,方離總覺得心神不安,所以取消儺面具的墻紙設(shè)置,只有圖片收藏夾有這張照片,不知道何桔枝怎么發(fā)現(xiàn)了?
“桔枝,你怎么了?”方離一手按在她肩膀,關(guān)切地問。
何桔枝渾身一震,迅速地轉(zhuǎn)動著眼珠打量著方離,但似乎是在看著陌生的人。方離看到她額角汗水晶瑩,有點害怕,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說:“桔枝,你是不是生病了?”半晌,何桔枝吐出一口長氣,虛弱地叫了一聲:“方離姐?!?/p>
“你沒事吧?”方離伸手搭在她額頭,冰涼涼的汗水。
“我沒事?!焙谓壑Φ穆曇粢廊惶撊酰劬镉兄陲棽蛔〉耐纯?。
方離判斷何桔枝的異常與電腦上的照片有關(guān),于是問:“這個面具你認(rèn)得?”
“是,小時候看戲時見過類似的,當(dāng)時我覺得好玩,還伸手去摸,結(jié)果被打了一下。他們說,面具上是有神靈寄居的,只能拜不能摸?!?/p>
聽到何桔枝的這番話,方離頓時興奮起來,毫無疑問何桔枝看的戲是儺戲,而她是?云山區(qū)一帶的人,那么這個儺面具是阿曼西神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一分?!罢娴膯??桔枝,你家具體是在哪里?”
“蟠龍寨。不過不是在我們家里看的。”
“哦?那是什么地方?”
“我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我爺爺背我去的,要翻過一座很高的山。爺爺說我們祖輩就是住在那里的,后來遷出來的。后來爺爺走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p>
方離微感失望,但隨即又高興起來?!敖壑?,你說說當(dāng)時看到的戲都演些什么?”
何桔枝身子一抖,眼睛微微瞇起看著遠(yuǎn)處,牙關(guān)緊咬,又是一個痛苦的表情。方離連忙搖著她肩,說:“算了,桔枝,改天再想。時間不早了,我們睡覺吧。”
何桔枝恍若未聞,握著鼠標(biāo)的手持續(xù)地顫抖。方離伸手去撥她拿著鼠標(biāo)的手,想把電腦關(guān)掉,但她抓的很緊,下意識地抗拒著方離的手。方離一使勁,鼠標(biāo)連按了幾下,屏幕上的圖片不斷地放大,很快地點據(jù)了整個屏幕,圖片變虛。
“有人死了。”何桔枝忽地冒出一句話,把方離嚇了一大跳,問:“什么?”
“那個戲里有人死了。”何桔枝依然兩眼直直地望著前方。
方離有點嚇著了,感覺何桔枝整個人陰氣重重,于是直接關(guān)了電腦電源,說:“好了,不要再說這些了?!彼鸷谓壑氐脚P房,兩人并頭躺在床上,何桔枝目光直直地盯著天花板。方離努力逗她說話,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后來方離實在困得不行,也就不管她,自顧自地睡了。
只是這覺并不安寧,許多白天的情景拼湊在一起,變成亂七八糟的夢境:鐘東橋揪著她衣領(lǐng)大吼大叫;然后忽然變成了自己站在墻壁前,跟儺面具幾乎臉貼臉;旋即又變成了黑衣白花的葬禮,她四周張望,尋找著一張可疑的臉……一堆黑壓壓的人頭散開,可疑的人背對著她,然后忽然轉(zhuǎn)過身來變成何桔枝的臉,她喃喃地說:有人死了……
方離頓時驚醒,渾身汗水如雨。她摸著涼涼的額頭,嗬哧嗬哧地喘著粗氣,身體猶有余悸,陣歇式地顫抖著,被子也跟著她的身體一起抖動。隔了半分鐘,方離忽然覺得不對,怎么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呢?何桔枝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