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奎因先生,”主任秘書說,“我想――”
“順便問一句,見面時怎樣才算得體?是行個屈膝禮、吻吻那只尊貴的手,還是深深地鞠個躬?”
“照腿上踢一腳還差不多,”門外傳來一個沮喪的聲音,“開拍!”
奎因先生轉(zhuǎn)過身來,看見一個年輕人高舉著雙手站在門口。他下身穿著一條臟兮兮的寬松褲子,光著的腳上是雙干活時穿的便鞋,上身穿著一件伐木工的方格襯衫,領(lǐng)口敞開著。還有比這更精彩的,他叼著一個帶缺口的白黏土煙斗,煙味刺鼻,手指頭上沾著墨水;胡子老長,單從它的茂盛程度來判斷,至少有三天沒刮了。
“我想――”奎因先生開口道。“挨點兒罵,這是我罪有應(yīng)得?!边@位傳奇般的人物說,“我們是先聽你發(fā)牢騷還是先談事情?”
奎因先生咽了口唾沫:“你就是布徹先生?”
“真是罪過。你瞧,這座樓可真是我見過的全城最蠢的龐然大物了,而我們這兒的確是有一些好看的建筑。” 他干脆利落地握握埃勒里的手,又招呼道,“嗨,克拉克,你就是奎因的經(jīng)紀人?”
“是的,布徹先生。”克拉克說。
“你們倆都進來, ”
“棒小伙”邊說邊在前面帶路,“別在意這東西表面的奢華,奎因,該抱怨的是我。它是老西格蒙德早年建成的,據(jù)說他當時就像是周末的賭徒一樣亂花股東們的錢。不管怎樣,我已盡量把自己的工作室收拾得還算過得去。請進?!?/p>
埃勒里幾乎脫口而出:“是,先生。”他跟著走了進去。
老天真不公平!從布徹那雙敏銳的綠眼睛,那頭紅發(fā),那孩子般的笑容和那身一點兒都不顯名貴的行頭來看,他簡直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實際上他是人中之杰!就憑這幢大樓的內(nèi)外裝飾,人們完全可以去盡情想象這里那些拉丁風格的花哨東西:繪有各種彩畫的掛毯、花磚和雕花木??墒?,室內(nèi)沒有遮擋陽光的窗簾,墻壁是用光潔的松木重新鑲嵌的,一張老式的大會議桌上滿是高爾夫球鞋印和煙頭燙出的痕跡,四周雜亂無章地圍著一圈還算體面的大椅子,桌上胡亂堆滿了東西――涂滿潦草字句的發(fā)黃的紙、一個黏土做的舞臺模型、一臺磨損嚴重的老式打字機、照片、油印的劇本、一卷膠片以及被粗粗翻過的凌亂的書籍――這些都意味著工作的辛勞。桌邊有個可移動的小酒吧,柜門開著,里面擺滿了酒瓶,想要放松一下時它們就在手邊,伸手可得。
“真該扔掉這堆破爛,”布徹笑嘻嘻地說,“你會看到那一天的。坐吧,伙計們,喝點兒什么?”
“這不公平。 ”奎因先生嘟囔著,揀了個椅子畏畏縮縮地坐下來。
“什么?”
“他說他需要透點兒空氣?!卑瑐?克拉克急忙插話。
“在他受了如此不公平的對待以后,這一點兒也不奇怪。”年輕的老板說著,用力推開所有的窗戶,“來點兒蘇格蘭威士忌,奎因,對你有好處?!?/p>
“還是白蘭地吧。”奎因先生聲音微弱地說。
“白蘭地!”布徹看上去很滿意,“這兒可有個會喝酒的人了。這種酒勁兒很沖,很快就會傳到心臟。不過等患上動脈硬化就有你好看的了。告訴你我要跟你喝什么吧,奎因,我要開兩瓶有一百二十五年歷史的拿破侖酒,那是我為自己的婚禮保存的,誰讓咱們是朋友呢?”
面對“棒小伙”的滿臉笑容和不容抗拒的命令式口吻,奎因先生一時拿不定主意。他還在猶豫時,那誘惑者舉起被太陽烤熱的酒瓶傾倒出了金色的液體。
這真的太讓人討厭了。這位一門心思要報復(fù)對方的復(fù)仇者接過倒得滿滿的酒杯,沉醉在產(chǎn)自法國科涅克的白蘭地那誘人的酒香中。
“為――為你干杯?!笨蛳壬裙庖黄亢蠼Y(jié)結(jié)巴巴地說。
“不,不,為你干杯?!辈紡叵壬f。
友好的陽光照耀著馬格納大廈的外墻,這間充滿友愛氣氛的房間卻涼爽宜人,美妙的白蘭地令人仿佛置身天堂。于是他們成了很好的、無話不談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