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無心去糾正他在正副職上的漫不經(jīng)心,“是,就去,長官?!?/p>
于是何書光填上了最后一個名字,張立憲將椅子往后――推站了起來-他早已沒有耐心了。
“站隊!――你們現(xiàn)在都是川軍團的人了!”他說話忽然帶上了川音,“瓜娃子的把腿子都抬高起來!老子我著實是巴不得鏟你們兩耳屎!”
我們終于企圖排成一個隊形,而我在這種徒勞中苦笑。
張立憲踢著我們的屁股,“亂七八糟!瓜娃子的搞慣球??”
我忽然明白過來,要帶我們?nèi)プ鲬?zhàn)的人是小孩子,他們恨不得把鼻孔里都裝上子彈,可僅僅為了讓我們列隊,他們只好放棄說得很流利的國語,祭起狠巴巴的鄉(xiāng)音――我們把命交給了小孩子。
“一!一!一二一!左!左!左右左!”
現(xiàn)在喊口令的已經(jīng)換成何書光了,現(xiàn)在這整個天井也已經(jīng)被我們踏得塵土飛揚了,現(xiàn)在我們的隊形也終于有點兒像個隊形了――而張立憲已經(jīng)忍無可忍地出去了。
我在濫竽充數(shù),濫竽充數(shù)的同時我看著迷龍在天井那角喃喃地小聲地咒罵,有時他的罵聲忽然大了起來,但又被我們的踏步聲淹沒,迷龍看起來像是被我們踏出的煙塵激怒,但實際上他是頭困獸。
那頭困獸踢到了他的躺椅,于是把他的躺椅抓了起來,很快他把那具躺椅給摔拆巴了,但是我們不管他,我們繼續(xù)一二一左右左。
然后迷龍看見了站在院子門口的站長,后者有點軟兒體動物的習性,在被鞭子抽過不久后還能來這里看熱鬧。他看著我們幸災(zāi)樂禍的笑著,迷龍瞪他,于是他對迷龍微笑,迷龍越兇狠地瞪過去,他對迷龍笑得越發(fā)燦爛,最后迷龍也開始笑了,于是那哥們兒的表情立刻僵滯下來-迷龍很少笑,揍人時是例外。
“站長?”這樣幾近溫柔的腔調(diào),讓站長僵滯的表情立刻變?yōu)榭嗄槨?/p>
“立定!――立者!行伍者之彩!定者,行伍者之神!你們眼里全是眼屎巴巴,我見不著神!――立著!”何書光惡狠狠地看著我們這幫暗淡無光的人。
這又是個裝狠充霸的小屁孩兒,我們在自己踏出的灰塵中立著,不時有人被嗆得咳嗽。我們也在終于的寂靜中見識了迷龍對站長搞的那出。
迷龍用一種拌了蜜糖的調(diào)門說,“賭一把唄,站長。”
站長忙不迭地搖頭,“不賭,我賭不過你。”
但是迷龍過去了幾步,把他那屋的門一腳踹開了,讓站長閣下看見里邊堆滿一個角落的木箱、紙箱,拆了封的比裝了箱的更饞人,那全是禪達最緊俏的物資。
迷龍手上拋著從不離身的骰子,“贏了,讓我揍你一頓。輸了,這屋里東西全是你的。”
我們無法站出何書光要求的神,因為那兩位的賭實在讓我們太分心。
站長的眼睛發(fā)直,作為一個軟體動物來說,這樣的賭注實在太劃算了。而迷龍也沒給他多少發(fā)直的時間,骰子已經(jīng)在他隨手抄來的碗里轉(zhuǎn)動,嘩嘩地轉(zhuǎn)著,然后往地上一扣。
“單?雙?”他抬頭看著站長問。
連我們都屏著息,連我們都可憐那位正在艱難抉擇的站長。連何書光都在猶豫著是不是要去管制一下這倆干擾軍紀的貨色,但物資緊缺對他也是一樣,窮人總愿意看一筆巨款花落誰家。
站長終于被迷龍逼到眼前的一對牛眼給逼出來了,“………………單!”
迷龍掀開了碗,看一眼就把碗飛摔了,“哎啊媽耶!”他喜怒難辯地大叫,同時一把手抄走了碗底的骰子,快得他的對手根本沒及看清。“真是太犢子了!”他喊著這樣分不清其意的話,向仍傻蹲在地上的站長走近。
站長終于明白他可能要挨一頓胖揍時就坐倒了,因為他現(xiàn)在就算贏了也是死無對證,骰子都已經(jīng)抄回迷龍手上了。
我們交換著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能在走人時看見站長挨頓揍,是快樂的――而何書光摸了摸毛瑟槍的柄,他打算干預(yù)。
迷龍沒費勁就把坐地的站長給提溜起來,“流年不利。我養(yǎng)的骰子咬我。”
“?。俊比戆c軟的站長這會兒腦子都是癱軟的,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
迷龍松開軟體動物,說:“你進去可就別出來啊!我賭品不咋地,要被我看見你就興不認帳的?!?/p>
然后他輕輕把站長閣下擻進了他的住房兼?zhèn)}庫,站長仍沒緩過神來,那張驚慌的臉在門后晃了一下,門立刻關(guān)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