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深吸一口氣,漸漸握緊了拳頭,他已然明白,眼前這個人要的,就是自己的命。雖然此人武功遠遠高于自己,但他一生殺戮無數(shù),生死報應(yīng)早已不放在眼中,只要你的刀更快,這顆頭顱就任由你來砍!
黑衣人全身骨骼都發(fā)出咯咯的響聲,顯然他已決定拼命!
宸隨云卻搖了搖頭:“不是現(xiàn)在?!?/p>
黑衣人一拳擊向地面,怒道:“你要殺就殺,要想慢慢折辱我,那是萬萬不能?!?/p>
宸隨云將檀香獸的巨尾攏在脖上,淡淡一笑道:“我從不殺垂死之人。你先與龍八等人一戰(zhàn),又被蠱尸反噬,已然強弩之末。我要殺人,不必借別人之手?!?/p>
黑衣人一怔:“那你要怎樣?”
宸隨云道:“帶你去一個幽靜之處,等你養(yǎng)好傷,再來與我一戰(zhàn)罷?!痹捯魟偮?,一道紫芒從他手中透出,黑衣人還未來得及抵擋,紫芒已透體而入。
黑衣人只覺他的笑容漸漸模糊,四周磷光銀影終于融為一團,再也分不開去……
時當宋高宗紹興四年。
宋、金交兵多年,金國節(jié)節(jié)進逼,中土淪喪,烽火萬里。大宋偏安一隅,文明終被野蠻的武力追逐得無處藏身,為宋朝的文官政治下了一個凄楚的注腳。
金國為挾制宋朝,以及壓制后方蜂擁而起的抗金義軍,于建炎四年九月,冊封劉豫為子皇帝,國號“齊”,定都大名府,隨即遷往開封,統(tǒng)管京東、京西等地,史稱偽齊。劉豫即位時“萬民擁戴”,他也立志做個好君主,自以為宋朝文官政治失之在寬,所以便反其道而行之,“專務(wù)以猛濟寬”。橫征暴斂,嚴刑酷法,百姓荼毒,黎民災(zāi)殃。
要知宋朝雖然在對抗鄰國中始終沒有取得優(yōu)勢,北宋有遼,南宋有金,宋末有元,終于亡在了異族手中,雖然有文官政治寬之過,尚文輕武,戰(zhàn)力不強,但亡國的禍根,卻并非在文官政治上。制度只是制度,沒有任何一種制度是絕對完善的。文官政治的宋朝既然免不了滅亡,那么就算實施了武官政治的宋朝,也一樣免不了滅亡。南宋滅亡之禍,應(yīng)當是肇于北宋。
當年北宋與遼用兵,連番大戰(zhàn)下來,兩國兵力都遭到了極大的削弱。當時遼國肖太后當權(quán),朝中重臣多有異心。肖太后深謀遠慮,認識到戰(zhàn)爭持續(xù)得越長,手下這些臣子的功勞累積就越多,到最后賞無可賞,不賞眾心不服。功高震主,便是大大危險之事,便有議和之心。而北宋用兵多年,國力也將枯竭,是以在寇準籌劃之下,兩國訂立了澶淵之盟,宋歲貢三十萬銀,遼尊宋為兄,世代交好。遼國倒也沒違背這個諾言,終遼一代,再沒跟宋交過兵。宋雖歲貢銀,但比起戰(zhàn)爭的消耗,無疑九牛一毫。本是仇家對頭的兩個大國,竟然就此換來了累世和平。
而這恰恰就是宋國衰亡的基礎(chǔ)。后來遼國被金取代,也正因如此。當時宋遼雖最為強大,但西有西夏,藏邊有吐蕃,南有大理,也都各自建國,并未遭吞并。本來宋遼互有攻防,各自屯兵演武,日夕以惕,武備之力都不敢削減。但澶淵之盟后,隨著講和日久,兩國憂患既去,都習(xí)于安樂。既然沒有憂患的動力,那么不管是文官政治還是武官政治,都不能振乏起憒了。所以,大宋軍力日衰,最終滅亡的根本原因,就是孟子那句老話:“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而最直接的導(dǎo)火索,就是當時寇準揚揚自得,以為奠定宋朝萬世基業(yè)的澶淵之盟。
所以,有一個強大的敵人,未必就是件壞事。如果臥榻之側(cè),容不得他人酣眠,那就做得絕一點,將所有的敵人,無論大的還是小的,全都消滅干凈。那么也就不會有后來的金了,南宋也就不會滅亡。
而北宋的一時安樂,也就注定了要南宋來承擔(dān)這惡果。金國與偽齊互為奧援,南宋朝廷又懼敵偏安,節(jié)節(jié)敗退,大好江山,被金齊占據(jù)。
三月間,金朝元帥左都監(jiān)完顏兀術(shù)會合二萬偽齊軍,在開封城西北牟施岡同宋軍會戰(zhàn)。李橫、牛皋等軍沒有鎧甲,被金方重甲騎兵擊潰。宋軍從此一蹶不振,到十月為止,不僅伊陽縣的風(fēng)牛山寨、鄧州、隨州、唐州、襄陽府等地相繼陷落。
獨孤劍幾人混入的部隊,是戍守淮南西路的節(jié)度使劉光世的部將儷瓊所屬。在與金齊聯(lián)軍交戰(zhàn)中,一敗涂地,失了襄陽,正退往郢州。大軍新敗,士氣低落,只顧著逃命,哪里還管是不是有人混入?連年交戰(zhàn),兵源不足,就從當?shù)乩习傩罩凶讯?,隨減隨補,倒也真分不清楚哪些是新人,哪些是舊人。五人剛從大火里逃出,滿臉黑灰,看上去就跟這些敗軍一模一樣。何況人人恐懼金軍,只有逃兵,沒有義勇,有來主動投軍的,軍官們高興還來不及,恐怕他們想通了轉(zhuǎn)身就走,有幾個人遞過盔甲來,敦促他們趕緊穿上。
一穿上盔甲,那就屬于正規(guī)編制了,再要逃跑,便須軍法伺候。那軍官頗為得意自己的捷才,獨孤劍五人更是大喜,搶過來迅速穿在了身上。一身盔甲穿戴好后,所有人的模樣都差不多。黑衣人再想找出他們,真是比登天還要難。五人想到此處,都是大喜。
獨孤劍見伍清薇一笑,嬌靨映日,麗彩生輝,心中動了動,將手上的黑灰抹在了她臉上。伍清薇剛要斥罵,忽然想起軍中并無女子,生生住口,狠狠瞪了獨孤劍一眼,轉(zhuǎn)過頭去細細地將黑灰涂勻了。獨孤劍見她雖是涂著黑灰,仍然細致之極,仿佛是調(diào)脂抹粉一般,絕不讓它有絲毫的不均勻之處,不禁啞然失笑。他怕伍清薇再瞪他,強行忍住了。
伍清薇拿出一面小巧的銅鏡,前后左右照著,仿佛不甚滿意,又重新涂了幾次,忽然粗聲對降龍道:“這位兄弟,要趕路就走快些,別拖拖拉拉的!”
降龍冷不防被她嚇了一跳,仔細看了許久,才恍然大悟,指著她道:“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