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施梅爾特對被兼并地區(qū)當?shù)氐恼魏蜕鐣闆r很熟悉,他被黨衛(wèi)軍頭子海因里?!はD啡R(Heinrich Himmler)親自挑選為“帝國黨衛(wèi)軍元首在上西里西亞地區(qū)外國勞力雇用之特別代表”。在1940年10月正式被任命后,施梅爾特強勢上任,在索斯諾維克建立了總部而且制訂計劃,創(chuàng)造了后來被稱為施梅爾特組織的勞動營體系。
施梅爾特建造的第一批勞動營主要是用來完成他的主子希姆萊承建的大型建筑項目,其中最主要的是“元首之路”。希特勒本人為一條現(xiàn)代公路破土,宣稱高速公路(Autobahn)代表了他的帝國:這是德國對雅典衛(wèi)城或中國的長城的回應(yīng)。戰(zhàn)爭讓這條公路的完工顯得特別緊迫,因為需要它來運送卡車、坦克和軍隊。剛開始的時候只有德國人才有成為建筑工人的特權(quán),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德國人被征入伍或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其他來源的勞動力就顯得非常必要了。為了按時完成項目,施梅爾特征用了成千上萬年輕強壯的猶太男子,同時還讓猶太女子在辦公室、廚房和洗衣房工作。
德國的杰帕斯多夫是第一批被選作勞動營的城鎮(zhèn)之一,它位于公路沿線,地理位置具有戰(zhàn)略意義,同時離索斯諾維克和貝德津的大量猶太人口也很近。選擇杰帕斯多夫?qū)κ┟窢柼乇救硕砸灿星楦械囊蛩兀驗?8世紀中葉時他的家族就是在那里安的家。
施梅爾特最初大規(guī)模調(diào)度勞動力的嘗試拖泥帶水而且缺乏效率,于是他想在猶太社區(qū)里面尋找同盟。摩西·梅林,三十七歲,瘦小精干,猶太復(fù)國主義者,同時是個小官員,不過名聲不是太好,因為他離了婚,不僅好賭,而且是個有野心的投機分子,總是尋找著給人放貸或人情的機會。此前他主動提出去進行談判以釋放被綁架或囚禁的重要猶太人物。這件事給納粹留下了深刻印象。雖然梅林不說德語,他卻成功地從被嚇壞的家庭里籌到了一大筆贖金,而且通過他十分信任的、德語流利的助手費妮·茲阿那夫人()在猶太人和德國人之間巧妙地斡旋。作為對他的努力的回報,納粹任命他為新成立的猶太長老會,即Judenrat的負責人。納粹用這個長老會取代了戰(zhàn)前猶太社區(qū)的自治組織,類似的長老會在整個被占領(lǐng)的波蘭相繼成立。
在索斯諾維克,梅林給納粹的政策和行為披上了一層猶太人的外衣。他的首要職責之一便是進行精確的猶太人口普查,根據(jù)性別、年齡和職業(yè)進行分類。城市里的墻上和商店里出現(xiàn)了用德語、波蘭語和依地語寫就的標志,要求所有的猶太人立即去長老會登記,同時威脅說如有人不去則將取消配給卡而且將對其進行控告。納粹警告長老會的領(lǐng)導(dǎo)人說他們須對普查的結(jié)果負個人責任,如有差錯,便會面臨驅(qū)逐。普查結(jié)果產(chǎn)生了一個全面的能夠為施梅爾特組織工作的適宜人員名單。
梅林的行政管理能力讓人印象深刻,他就和他的納粹主子一樣專制、高效。普查提前完成。盡管還不為許多索斯諾維克的猶太人所知,而且也失去了他以前同事的信任,梅林仍很快鞏固了自己的力量。很快,任何猶太社區(qū)里發(fā)生的重要事件無一不落入他的耳朵。
普查一結(jié)束,梅林和他的手下便開始把名單上的人和施梅爾特的勞動要求對號入座。付過長老會人頭稅的家庭可免去勞動營。而對其他要去勞動營的家庭,梅林許諾會有“金山銀山”而且絕對安全。梅林的手下數(shù)的是人頭,而不是具體的名字。很快,他們便有足夠的志愿者來滿足施梅爾特的配額了。其中大多數(shù)來自于索斯諾維克最窮的家庭。
梅林過于熱忱地履行施梅爾特的命令,他至少提前四個星期就把第一批工人送到了德國。他們是晚上到達目的地的,卻發(fā)現(xiàn)營地里只有一個標志而已;沒有水,沒有設(shè)備,用做營房的木頭建筑仍在建造中。梅林不敢再提起這段運送經(jīng)歷,因為這樣會把其他志愿者嚇得不敢來。男子們夜宿戶外達數(shù)周之久。
梅林給了施梅爾特一份短名單,上面是將于1940年10月28日被遣送的人員,有幾名女性在內(nèi),其中就有瑞澤爾·岡卡茲。但是動身去勞動營的卻是莎拉。
離信上寫好的出發(fā)日期只有三天了。每個人都被允許帶一個小手提箱和一些錢。莎拉借了一個舊的皮制公文包,放她不多的個人物品。她沒有錢可帶。母親在家里不停地哭,這三天似乎長得沒有止境。
為了躲避母親沉重的悲傷,莎拉和朋友們待在一塊兒。她是唯一一個要走的。她的父母接到了長老會的命令,從未想過要斷然拒絕履行命令,也從未考慮過借錢付所需的人頭稅的可能性。他們是不是應(yīng)該考驗一下長老會的意志力呢?被逮捕或失去配給卡的危險太恐怖了,讓人想都不敢想。
她已經(jīng)做了決定,想的只是往前看。
最后一夜她是和朋友們一起過的。她們計劃把這一晚變得歡樂一些,而且各盡所能湊了一份臨別的禮物:一頂溫暖而且色彩豐富的羊毛帽,一條圍巾,還有手套,以及一些零花錢。德國會很冷的,她們說,我們希望你在戴著這些的時候能想起我們。
幾乎要到宵禁的時間了。她們第二天一早還會見面,一塊兒走去火車站。
她們擁抱在一起。她被她最好的朋友們包圍著,感受著她們的敬佩,她們和她一樣相信將來會有無限的可能性。
1940年10月28日,莎拉很早就起來了。她把日記中幾張空白頁撕了下來,折好,放在她已經(jīng)打包好的衣服中間,然后把這本小小的平裝筆記本和她最喜歡的衣服鎖在唯一一個屬于她的抽屜里。這件衣服是她自己設(shè)計并親手縫好的,她很喜歡它明亮的珊瑚色,但又覺得它太淺了。于是她帶了那件她哥哥赫什·雷布留下的結(jié)實的海軍藍襯衫。
睡在其他床墊上的人開始有了動靜,然后就都醒了。整個房間忙碌起來,她的姐姐們和母親很快地穿好衣服陪她去火車站。母親穿著每天都穿的黑裙,細心地把頭上的假發(fā)整理好。她的父親不敢冒離開公寓的風(fēng)險。他把她叫過去,緊緊地抱著他最小的女兒。他流著眼淚,為他的女兒祝福,為她的安全祈禱。
出人意料的是,瑞澤爾勉強開了個玩笑:“記著我,我是那個丑點兒的,不過我也會是那個給你寫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