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沖……”劉璃將手輕輕覆在他的手上，心里滲出了一絲淡淡的疼痛。

“郡主，原來你在這里。”一個侍女匆匆走了過來，“剛才巨鹿公來了，等了您很久才離開呢，咦，這不是……”

劉璃打斷侍女的話，轉(zhuǎn)而吩咐道：“你去告訴天王，就說慕容大人失足落水，暫時在擷芳宮的偏廂休息?！?/p>

“可是郡主，這好像……”

“別可是了，另外再去請個御醫(yī)來。”

“好些了嗎？”劉璃見他換了衣服喝了藥，這才稍稍釋然。

慕容沖點了點頭，便闔上了眼睛。在半明半暗的燭光下，他依然那么美，美得肅殺，美得恐怖，因為這美注定不為世間所容。他的臉是月光洗出的晶瑩蒼白，嘴唇是玫瑰煉出的一點紅，讓人過目難忘。

“美人如花隔云端，這是你自己想的嗎？”他忽然開口問道。

劉璃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是我之前在書上看到的。不過用來形容鄭夫人，唉，我還真對不起那位詩人了。”

他驀地睜開了眼睛，褐色的瞳孔琉璃一樣清澈，少了幾分冷漠，多了幾分溫和。

“美人如花，花也有高低之分，比如說狗尾巴花之流?！闭f完，他的嘴角輕輕揚了起來。劉璃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幕，他在笑，慕容沖竟然笑了。

他此刻的笑容近乎天真。一點點游離，一點點戲弄，一點點莫名其妙。

“慕容沖，你笑起來很好……”她本來想說好看，但想到這副容顏給他帶來的噩運，就把那個“看”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的笑容稍縱即逝，接著就是沉默。無邊的寂靜潮水一樣湮沒在瞬間的空白里。

他又闔上雙眼：“陛下的玩物，你一定也是那樣看我吧？連家人都輕視我?！?/p>

“我沒有！”劉璃脫口而出，“相反，我尊敬你?！?/p>

他的家人哪有資格輕視他，若是沒有這姐弟倆，哪有他們在長安好吃好喝的這些舒坦日子。

慕容沖的睫毛重重顫動了一下。

“荷花出自污泥，被污染過，又有什么關(guān)系，精神不被辱，還是被人稱頌。你也一樣，為了保護自己的族人你和你姐姐才忍辱偷生，可是就算落到這個境地，依然沒有磨掉你作為男人的那份銳氣。你的身上流著鮮卑皇族的血，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永遠不會屈服，你是不會甘于永遠待在這里的?！?/p>

慕容沖震驚地睜開雙眼，直直地望著她，完全不能相信這番話竟然是從她嘴里說出來的。

“所以，慕容沖，很快，你就會離開這里的?！眲⒘б荒樒届o地望著他。

慕容沖的眼眸中暗流涌動，神情難辨。半晌，他忽然翻轉(zhuǎn)了身子，背對著她，不發(fā)一言。

“慕容……”

“叫我鳳皇吧。”他低聲道。

兩人沉默了許久，一直到苻堅派來的人接了他回紫漪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