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回按彭哥家的門鈴響,都有一種腿肚子轉(zhuǎn)筋的感覺,他所設(shè)置的音樂,特像救護車的汽笛,讓所有的來訪者,都以為是到哪家醫(yī)院就診,門板的那一面一定有幾個拿著手術(shù)刀的家伙在嚴陣以待。
當然,我說的是笑話,拿手術(shù)刀的家伙絕對是沒有的,但是卻少不了一臺跟榴彈炮差不多的長焦照相機瞄準著你,彭哥像個狙擊手似的瞇縫著一只眼,嘴里不住地說“笑一下,”或是“把臉稍微側(cè)過來一點,”他不讓閃光燈把你折騰的暈頭轉(zhuǎn)向、眼冒金星是決不善罷甘休的。哪一次在他家開派對,都是這樣。
蘇懷和原田他們比我來得早,卻沒有一個出來主持公道,還笑,還說風涼話。我沒顧上理他們,偷偷地讓眼睛繞場一周,看到鐵木兒已經(jīng)在了,在跟梅梅竊竊私語,“圣虹姐呢?”我問。
彭哥像刁德一似的陰陽怪氣地說:“在當她的知心大姐呢。”說著,沖里屋努努嘴。
我悄悄把里屋門打開一條縫,看見圣虹姐抱著電話不撒手,跟作報告似的正滔滔不絕地說著什么。煲電話粥是圣虹姐新添的一個毛病。彭哥說她患了并發(fā)性電話綜合癥,從早晨一睜眼開始,就打電話,一直到天黑。最驚人的是,她曾有過從晚上“新聞聯(lián)播”開始打電話到轉(zhuǎn)天早晨“東方時空”結(jié)束的紀錄。我以天主的脾臟起誓,這絕對是真的!
人都到齊了,在彭哥一再催促之下,圣虹姐撂下電話招待客人。我發(fā)現(xiàn),她的眼圈通紅通紅的,像是剛剛哭過?!霸趺戳?,圣虹姐?”我問道。
“嗨,一個女孩失戀了,跟我傾訴,”圣虹姐有些難為情了,“說著,說著,把我也說得心酸起來,所以就陪著她哭了一抱?!?/p>
鈴子說:“你這里成了垃圾回收站了,他們有什么都往你這里傾瀉,你煩不煩呀!”
圣虹姐眨眨眼睛說:“實話跟你說,我還真的不煩,而且樂在其中?!?/p>
彭哥笑著罵了一句:“有??!”
圣虹姐故意板起面孔說:“你要敢再罵一句,我的燒鵝就不給你吃了?!?/p>
這下子,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燒鵝上,而忘了別的。圣虹姐不愧是烹飪高手,她燒出來的鵝翅膀獲得了一致的好評,被評為本周美味排行榜最佳。彭哥得意地說圣虹姐是他的御廚,我們幾個是沾了他的光,結(jié)果挨了圣虹姐的一巴掌,“美得你,撒泡尿自己照照去!”
吃完飯,按照慣例,我們端著酒杯,到了彭哥的音樂室,這是他照著錄音棚的格局裝修的,而且配備了上好的音響設(shè)備,進去以后,彭哥給每人一對耳機,就是要欣賞林肯公園德克薩斯演唱會,這是今天特意安排的余興節(jié)目。
我故意坐到了鐵木兒的旁邊,用胳膊肘捅她腰眼一下,卻又裝作是無意的;鐵木兒馬上采取了報復行動,拿高跟鞋的后跟狠狠地跺在我的腳面上,我疼得差一點叫出聲來,她偷偷笑了。
實話說,在彭哥這里聽演唱會,感覺確實好,特有現(xiàn)場感。可是,演唱會一開始,我就發(fā)現(xiàn)彭哥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溜掉了。偷眼瞅瞅圣虹姐,還好,圣虹姐似乎渾然不覺。
大多數(shù)人都是閉著眼聽,嘴里跟著哼哼,像是牧師在禱告,幾乎沒有誰去注意大屏幕上的畫面,我趁機跟鐵木兒調(diào)了一會情。
無非是摟摟腰或勾勾手什么的。
因為都戴著耳機,所以無法交談。
林肯公園樂隊的幾個歇斯底里的混帳小子瘋狂起來還是極富魅力的,比上周彭哥放的“空氣補給”樂隊25周年紀念專輯和上上周放的“碎南瓜”樂隊2000年巡演實況更對我的胃口。要不是鐵木兒在旁邊攪亂我的軍心,我早就投入地跳起來了。
鈴子一直極力推薦布蘭妮的拉斯維加斯演唱會,都讓彭哥搪塞過去了,始終沒有納入日程。這讓鈴子非常不開心,總是在蘇懷耳朵邊扇陰風,點鬼火。蘇懷跟我提起過這事。
演唱會快結(jié)束的時候,鐵木兒匆匆寫了張紙條,塞進我的手里。一切都做得極其隱秘,絕對的克格勃水平。
我借著昏暗的燈光,看見上面寫著:今夜我到你那里去過夜。
好啊,求之不得。
這時候,彭哥也回來了,坐在犄角旮旯,氣喘吁吁的,仿佛剛剛完成了二萬五千里長征。
“我想找個機會跟你談一談。”臨走的時候,我對彭哥說,說得很嚴肅。
“別那么嚴肅好不好?好像我做錯了什么似的,”彭哥一臉的莫名其妙,揪住我想問個清楚。
“我現(xiàn)在不想多說什么,只想奉勸你一句:千萬不要辜負了圣虹姐?!蔽也僦蛔斓耐饨晦o令說。我看見,彭哥的塌鼻梁不住地聳動,他一生氣就這樣。按法國人的說法,鼻梁堅挺的是因為母親的奶頭軟,吃奶的時候,鼻子跟陷進奶油里一樣,所以不會阻礙鼻子的發(fā)音,而彭哥這樣的塌鼻子,顯然是他母親的奶頭太硬的緣故。
“請別忘了,在這里我是老大,請你說話客氣一點!”
彭哥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嗓子,驚動了其他人,都以為我們火并了。
我的心軟了下來,我對自己說:一個講究品德的人,就要經(jīng)常在想拯救和寬赦每一個人。于是,就輕聲說:“但愿是我誤會你了?!?/p>
“你肯定是誤會我了?!迸砀绲哪樇t得像金華火腿,而且是才從蒸籠里拿出來的金華火腿,一個勁冒熱氣,“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事情真相的?!彼f,手指頭戳著我的腦門。
大家都過來勸架,圣虹姐也在其中,我趕緊解釋說:“我們正在鬧著玩呢?!?/p>
“剛才你跟彭哥吵什么呢?”坐進我的車里,鐵木兒問我。
“嗨,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不值一提?!蔽艺f,我不愿讓她知道得太多。
鐵木兒把腦袋搭在我的肩上,特小鳥依人,我不時地吻一吻她的額頭,這時候,很容易使人聯(lián)想到“甜蜜”和“溫馨”之類的詞匯??上呐砀缂议_車到我家,不消五分鐘,就到了。
“這么兩步路,你也要開車,太過分了吧?”鐵木兒用嘲笑的口吻說。
我趕緊說:“這算什么,原田到小賣部買一支筆也要開車去,那才叫過分呢。”
“你們這些人精神全都不太正常?!?/p>
“那么你呢?”我問道。
“原來挺好的,跟你們呆久了,才感染了那么多的非無產(chǎn)階級思想。”她說。
我說:“這起碼說明你是個意志薄弱者。”
進門的時候,我在信箱里摸索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沒有門鑰匙,這就是說秀大媽今晚沒回家去睡,在這呢。最近,秀大媽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不知道她老伴想不想她。她的老伴原來是給農(nóng)業(yè)社趕大車的,現(xiàn)在,農(nóng)業(yè)社沒有了,就只好守著自家的菜園子過日子。
“你又不讀書,不與外界交往,裝個報箱做什么?”鐵木兒問道。
“放鑰匙唄?!蔽艺f?!皣u,小聲點,秀大媽在呢?!?/p>
“我可不想跟她見面,惹她笑話,這樣吧,你去叫門,我躲到車上去好了?!彼龎旱吐曇粽f。我只好照她的既定方針辦。秀大媽開了門,免不了又是一通嘮叨。
秀大媽又睡下之后,我才躡手躡腳地把鐵木兒放進屋,牽著手,像兩只行走在屋檐上的貓似的溜進臥室,關(guān)緊門,才松了一口氣,相對一笑,就緊緊地抱到了一起。
她讓我把舌頭伸進她的嘴里,我說:“你跟巧克力一樣好吃?!彼贿吇匚俏?,一邊說:“你卻像奶酪?!贝藭r此刻,除了接吻,我們不知道人生還有什么比它更有樂趣的勾當了。直吻得四海翻騰、五洲震蕩才肯罷休。
我舔她的乳暈的時候,她一個勁地哆嗦,我剛要說話,她卻突然捂住了我的嘴,“求你――”她說:“你千萬不要說我的乳房是世界上最精致的乳房,千萬不要說!”為什么?“你別問了,不要說就是了?!焙冒桑徽f就不說,我把她的腿像擺弄圓規(guī)一樣地擺弄了一陣,然后,猛烈地沖撞起來,事實上,我剛剛一進入,她就崩潰了。
每次到高潮時,她總愛說一句,“我被倒掛在一顆墩布似的老樹上眺望,”接著,就痙攣,就癱軟,就緊緊地摟住我的腰,說“不要把它拿走,讓它在里面呆一會兒”……
在這樣的時候,該有音樂才對,特別是手鐲樂隊的那首《永恒的激情》最合適??墒?,不行,吵醒了秀大媽就麻煩了,她又得嘮叨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