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拜訪著名律師朋友，托他找到有力人士，取到探訪權(quán)。

五個工作天就這樣過去。

岑氏在電話里靜靜問：“見到人沒有？”

“還有些手續(xù)要辦。”

“做什么消遣？”

“觀光。附近有一家軍器博物館，殺人武器非常先進，原來B6隱形飛機外身罩有避雷達(dá)薄膜，每次執(zhí)行任務(wù)返回地面，都需小心修補，像女性補妝一樣?！?/p>

岑寶生笑。

“我第一次想家，從前沒有家，無家可歸，無家可想?！?/p>

第二天一早，律師給她消息。

“當(dāng)事人愿意見你?！?/p>

金瓶松一口氣。

“她不是危險罪犯，那意思是，相信她不再會對其他人安全構(gòu)成威脅，故此你們可以在獨立房間說話。”

金瓶點點頭。

“岑先生來過電話，囑咐派人照顧你。”

這次金瓶沒有拒絕。

隨行的，是一位中年婦女，退休前，曾在監(jiān)獄任職。

金瓶終于見到了玉露。

玉露輕輕坐到她面前。

兩個人的樣子都變了，彼此都覺得，在街上偶遇，一定認(rèn)不出來，會得擦身而過。

只聽得玉露輕輕說：“知道你要來，整天吃不下飯，緊張得不得了，現(xiàn)在倒好了?！?/p>

金瓶沒想到她那樣愿意講話，心情那么平靜。

“我在這里，有幾個好朋友。她們主辦一個受虐女性會，我也是會員之一，我正修讀法律課程，律法這件事，十分有趣?！?/p>

她似真正釋放了自己。

“反正要在這里度過終生，不如安安靜靜生活。”

她的身型寬壯一倍以上，雙手粗糙，但是她不再在乎。

終于，話說到正題上去。

金瓶問：“什么時候，發(fā)覺我還在人世？”

“是秦聰告訴我?！?/p>

“什么？”

她很安靜，笑一笑：“秦聰雙手握著刀柄，想把它拔出來，電光石火之間，他明白了，他說：‘金瓶，我知道是你?！耶?dāng)時知道，你其實就在我們身邊。”

金瓶輕輕問：“師傅怎么說？”

“師傅說，殘害同門，罪該萬死。”

玉露忽然又笑了。

嘴巴一咧開，可以看到她少了幾顆牙齒，烏溜溜一排洞，有點可怕。

“師姐，托你一件事?！?/p>

“必定替你辦到，你說吧?！?/p>

這時，獄卒踏前一步：“時間到了。”

隨行的中年太太立刻說了幾句話。

金瓶催她：“快講?！?/p>

“我有一個女兒?！?/p>

金瓶一怔，是那胎兒，托世為人，已經(jīng)生了下來，遇風(fēng)就長。

“她在哪里？”

“此刻由福利署托管，請代為照顧?！?/p>

“我會找到她。”

玉露又一次在不應(yīng)該笑的時候笑出來：“請善待她，視她為己出，并且，不必告訴她出身，不用提及我存在。”

金瓶點頭：“遵囑。”

這時，閘門打開，制服人員來帶走玉露。

她向師姐深深鞠躬，然后，轉(zhuǎn)身頭也不回離去。

金瓶明白了。

她見她，是叫她照顧那幼兒。

離開監(jiān)獄，門外有一輛黑色大車在等她們。

車窗放下，是岑寶生。

金瓶立刻坐到他身邊，緊緊握住他的手。

律師很快找到了那幼兒。

她已經(jīng)一歲多，寄養(yǎng)在一戶指定人家，那家人一共有四個孩子，住在緊逼的公寓。

金瓶去探訪她：

她一眼就把她認(rèn)出來：個子小小，穿一件舊T恤當(dāng)袍子，赤腳，足底有厚繭，顯然從來沒有穿過鞋子，烏黑濃發(fā)糾結(jié)一起，看上去似流浪兒童，但是她有特別白皙的皮膚，以及一雙明瑩的大眼睛。

金瓶蹲下：“過來?！彼p輕用中文叫她。

那孩子聽懂了，轉(zhuǎn)過身子，看著金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