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慈看著櫥窗外女孩停了下來,對著玻璃,撥弄著那副碩大耳環(huán)。女孩擺了幾個造型,似乎很滿意,笑著離開了。
秋風已起,那女孩依舊穿著露臍衫短裙五彩長襪波鞋,如一條五彩繽紛的熱帶魚游走在街上。
宋恩慈看得有些出神。
何幾時她也曾惡作劇般故意把自己打扮成這樣,更夸張地纏了滿頭小辮,辮梢結著彩色珠子,如棵圣誕樹立在電影院外等宋品禛。
惹得四周幾個年輕男孩頻頻朝她探望,她毫不客氣地瞪回去。
那時她并不見得真的幼稚到這種程度,她只是故意做給他看,只不過為了他說他明明是風華正茂好男兒,若和自己這個滿腦邪念的小屁孩混在一起,白白襯得老了。他如此“知遇之恩”她怎能不報?所以她偏要襯得這個才24歲已老得襯衫只穿白灰藍三色的老家伙更老下去。
那一天是她16歲生日。
那日宋品禛一見到她,盡力克制了還是難掩愁容。
宋恩慈雙手背于身后,眼睛直望著自己那雙露趾破波鞋,笑容可鞠。
“別笑得那么調皮?!边@小娘皮,宋品?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心中哀嘆自己,天啊,大好青年愛上小太妹了。
宋恩慈笑得越發(fā)大聲了,滿不在乎地說:“哈,你是老了,可我還是屁小孩,所以我可以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彼涡缘貙⒈嘲霸弘p人沙發(fā)椅上一扔,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滾了出來。
宋品禛皺著眉頭一一替她揀起,完全拿她沒辦法。
宋恩慈記不得那天看的是什么電影了,事實上,就是當天,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
宋品禛倒是很認真觀摩的神情,不過,她知道,他是裝的,她在他身邊他怎能認真的看電影?
果然,他賭氣地沖著熒幕道:“我總沒他老吧?!?/p>
“差不多,一樣老拉。”宋恩慈眼梢只顧著望他,根本沒注意熒幕上男主角。他一定是緊張了,呵呵,這個總是自詡和她跨代的家伙氣鼓鼓的樣子分外有趣啊。
電影院里暗了下來,熒幕的光投射在她年輕飛揚的臉上,如蝶展翼,美麗得不可思議。
宋恩慈睜大了眼睛,極其認真地盯著屏幕,宋品禛悻悻轉回了頭,面上一熱?!安贿^,笑起來倒還是蠻好看,蠻有青春活力的?!彼w快地湊上去親吻了一下他的臉頰,補上一句。
他說她就象一只小小野獸般霸道的隨意入侵他人領地,可他很喜歡。
黑暗中,他握住了她的手,彼此聽見對方不均勻而熱烈的呼吸聲。
電話鈴響起,宋恩慈猛一驚,頭低下,眼淚滴落在手背上,她怕被人瞧見,另一只手飛快捂上手背,手心里洇濕一片。
店員將電話遞給她,是卡卡。
“什么事?”宋恩慈接過電話。
“今天我心情郁悶的要命,你少來招惹我。”她發(fā)話警告。
“現(xiàn)在我知道什么溫柔賢淑那都是騙騙外人的,其實你們國人都脾氣暴烈,蠻不講理?!笨ㄒ回炴移ばδ樀卣f。
“你才認識幾個中國人,少在那批評我族人?!?/p>
聽筒里沉默了一會。
“平常這些話你的音會再高上八度,內容再刻薄上三分?!笨ǖ穆曇粢幌伦拥统亮恕!鞍茬鳎銊倓偪蘖??”
“沒有。”湯恩慈下意識地用手背一抹眼睛,一口否決道:“我哪會哭?!?/p>
“哭可以抒發(fā)人類情感。安琪,你想哭就哭吧,我又不會說出去的?!?/p>
這會,他語氣又委屈得如同閨閣怨婦,宋恩慈忍不住笑了。
“你在店里,還沒吃午餐吧?我等下過來,幫你帶什么?”
“我要甜甜屋的芒果冰沙紫米露、海老龜?shù)哪竟蠠跹└?、清潤堂的――”她開始滿腦亂飛。
“喂,你還沒吃午餐,怎么能空著肚子吃甜品,不可以?!?/p>
“哦,那我要一份樂美頌的提拉米蘇,三個LAVITA的奶油檸檬香草迷你酥,九龍冰室的炒腸粉,衡園的甘藍紫甘番茄沙拉一客,茂隆的醬鴨和油爆蝦各一份,嗯,燒烤不燙不好吃,算了,再來杯郭大王的麼麼奶茶,一定要南京路的那家,就這些吧。”戰(zhàn)線有沒有拉得夠廣夠開?管他呢,誰叫他自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