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不贊成統(tǒng)購統(tǒng)銷,毛主席極為惱火。直到1957年1月18日,他還在省市自治區(qū)黨委書記會議上批評說,“有些黨員,過去各種關都過了,就是會主義這一關難過。有這樣典型的人,薛迅就是一個。她原來是河北省委副書記、副省長。她是什么時候動搖的呢?就是開始實行統(tǒng)購統(tǒng)銷的時候。她堅決反對,無論如何要反對。還有一個,就是全國合作總社副主任孟用潛。他上書言事,有信一封,也堅決反對統(tǒng)購統(tǒng)銷?!币虼耍懊嫌脻撋蠒允隆本统闪它h史上風傳一時的事件。
孟用潛長期從事白區(qū)工作,職務時上時下已習以為常,對于免職一事并不特別在意,不過對閑居家中不干活兒總覺得有點悶,幽默地稱自己是“坐家”(作家的諧音)。由于我這時已從駐蘇使館回到外交部工作,所以他就常找我?天。每次談到他的“上書言事”,總顯得不大在乎,還是笑瞇瞇的。但他并不認為自己有錯,也不同意毛主席的批評。只是很少提對毛主席批評的意見,而是多次表示了對陳云的不滿,認為他不懂農(nóng)民和農(nóng)村經(jīng)濟。
四,出任國際關系研究所長
大約是1957年四五月,他們夫婦接連三次來我們家串門。直到最后一次,他的夫人趙韻靄才說,孟夫子是有事要找你談。什么事呢?原來是他被免職后,中央決定讓他到天津南開大學當校長,他不大愿意去,聽說外交部正在籌建國際關系研究所,他想來搞點研究工作,要我?guī)退驈埪勌旆从?。我表示完全贊成?/p>
談到這里就不能不附帶提一下新中國國際問題研究的開拓者張聞天。
1955年初,張聞天從駐蘇大使任上回到外交部,以前任總書記和現(xiàn)任中央政治局委員的身份當上了一個“授權有限”的外交部副部長。對這一明顯的歧視性安排他倒沒什么情緒,仍然是全身心撲到工作上。只是有點像三國時的龐統(tǒng)當耒陽縣令,一些日常外交事務似乎不夠他做的。他根據(jù)現(xiàn)有條件和處境,除做好外交工作特別是大力推動業(yè)務建設外,還決心全面開拓和發(fā)展中國的國際問題研究。用他給中央報告上的話說,就是“發(fā)展國際問題學科和培養(yǎng)國際問題研究干部”。他的計劃是創(chuàng)辦中國從來沒有過的從事國際問題研究的專門機構,以及相關的學校(即后來的外交學院)、出版社(即后來的世界知識出版社)和圖書館(未能實現(xiàn)),而且齊頭并進,招兵買馬找地址。正是在這個時候,孟用潛找上門來。對于這個以前在代表團就已了解其水平和人品的老同志自愿來研究所坐冷板凳,張聞天自然歡迎。所以等我一說完,他就當即拿起電話同劉少奇談。劉少奇表示同意,只是說南開大學可是一個好幾千人的大單位,你那個研究所才只管幾十個人。劉讓他找中組部部長安子文辦手續(xù)。結果辦得很順利,1957年5月7日調(diào)動,6月5日孟用潛就已走馬上任了。張聞天也對研究所抓得特別緊,經(jīng)常找孟用潛談研究所的問題。他有個習慣,就是利用禮拜天找下屬單位的領導人上公園,一面散步一面談工作。在我的印象中,他先后找孟用潛談的次數(shù)最多,在部屬單位參加研究所的討論會也最多。只是由于“文革”后對張聞天的平反在外交部搞得很不徹底,1959年錯誤批判的影響并未肅清,所以張聞天在創(chuàng)辦幾個國際問題研究機構時起的作用就被盡量淡化。例如國際問題研究所在編成立50周年紀念冊時原來約張聞天當年秘書蕭揚寫了一篇介紹情況的文章,后來竟被棄而不用。連孟用潛頭十年的工作和成就也只作了點極簡略介紹,在所史上沒有得到應有的反映。
由于張聞天邀我協(xié)助他抓一下外交部的調(diào)研工作,所以我和孟用潛的接觸也最多。他對研究工作確實興趣大、底子也厚,一開始就組織經(jīng)濟室干部研讀《資本論》。他還嫌中文翻譯不夠好,自己直接讀英文本(他的英文極好,曾負責過《毛選》的英譯工作)。在外交部特別是張聞天的大力支持下,研究所很快就集中了大批國際問題的專家學者,建立起了一支強大的研究隊伍,寫作和出版了大量成果。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孟用潛在研究中,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資本主義和列寧《帝國主義論》中的論述有很大不同,還準備寫一本新的續(xù)篇。在他的主持經(jīng)營下,研究所不但在國內(nèi)處于領先(也是獨一無二)地位,而且在有些方面還很快趕上了世界水平。他也以研究世界經(jīng)濟出名,還被有的人稱為“中國的瓦爾加”(著名蘇聯(lián)經(jīng)濟學家)。
他除擔任所長外,還有好幾個與國際和外交有關的兼職,在開拓和發(fā)展中國國際問題研究上起了重要作用。這是國際問題研究界所不應忘記的。
談到我們的忘年交,還有些事可以一提。1959年廬山會議以后,我因受張聞天牽連被戴上反黨宗派和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帽子。受到嚴重處理后,外交部領導成員中惟一來看望過我的就是孟用潛。1964年部黨組調(diào)我去國際關系研究所工作,他表示熱烈歡迎。但是另一位忘年交李一氓卻建議我離開外交部,說在這里將會長期受壓,還不如到地方上去或許能找到用武之地。我一想也對,于是寫了要求調(diào)走的報告。他先是堅決不放,后在氓公的說服下還是毅然同意放行了。只是由于很快發(fā)生了文化大革命,我沒能去成地方,又被外交部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