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xué)生摔門而去。
蜜糖愣愣地站著,是啊,她為什么要開咖啡屋?為什么這樣失魂落魄?為什么要傷心累肝地去愛一個軍人?她是屬于音樂的,她整個身心都被音樂浸透了,她最擅長的語言就是用音符跟自然對話,誰說她不能開演奏會?誰說她不能到唱片公司出碟?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辦到。
蜜糖抓起電話撥起來:“喂,醉貓,叫上你那幫姑娘到藍(lán)房子開派對,本小姐免費提供紅酒、咖啡和點心。讓她們帶上自己的樂器。生日?我的生日?不不!是春天的生日。來吧,我不怕人多。”
醉貓是陶之野早年教過的學(xué)生,四十多歲,因沾酒就醉,又因一副短圓臉像貓,綽號曰醉貓。眼下他正著手組織一個女子樂坊,到處籌錢拉贊助。
十分鐘后,醉貓領(lǐng)著他的女樂手們來了,清一色的漂亮女孩,早晨八九點鐘的年輕太陽,全是音樂學(xué)院剛畢業(yè)的學(xué)生,專業(yè)樂團(tuán)不景氣,考進(jìn)去工資也不高,到夜總會跑場吧,總不是長久之計,醉貓大旗一豎,呼呼拉拉都到他麾下。
“陶師妹今晚遇到什么喜事了?”醉貓一進(jìn)來就指點著她:“慷慨得嚇人!”
蜜糖已經(jīng)換了一身紅絲絨演奏服,濃妝艷抹起來,她手里端一杯紅酒,身子搖晃著,顯然已喝了不止一杯:“來,姑娘們,今晚我請客,我們給春天過生日!”
有人說:“春天早都過去了,現(xiàn)在是夏天了?!?/p>
蜜糖眨著長睫毛:“誰說的?誰說春天過去了?我不是春天嗎?你,你,還有你不是嗎?除了老醉貓是深秋的年紀(jì),我們?nèi)谴禾?!來!我們合奏一首春之聲圓舞曲?!彼角俚噬希瑥椓似饋?,十幾個姑娘一起響應(yīng)著,有小提琴,有二胡,有笛子……在這間富有情調(diào)的藍(lán)房子里,姑娘們毫無束縛羈絆,身心放松,情感狂放地投入到演奏中,蜜糖更是如醉如癡,處于半顛狂狀態(tài)。
一曲彈罷,她跳起來叫著:“干杯!為音樂干杯!世界有這么美的音樂,多叫人開心啊!我們有音樂,我們不需要愛情!”
姑娘們的情緒被她點燃了,叫著:“音樂是我們惟一的情人!”
“我愛莫扎特!”
“我愛肖邦!”
“姑娘們姑娘們!”醉貓激動萬分地擠到姑娘中間:“你們靜一靜,聽我說,你們剛才的演奏太妙了!現(xiàn)代感十足,強烈的沖擊力,美麗的大爆炸!天哪!這正是我要找的感覺!我們未來的演奏就要這個樣子!不要僵直地坐在舞臺上,像這樣活起來動起來!”
“老醉貓喵喵叫什么?”蜜糖笑喊。
“哦,陶師妹,你先別嚷,聽我把話說完,你把咖啡屋兌出去,兌個十萬應(yīng)該沒問題,你帶著十萬塊入股,跟我們一起大干一場!就這樣!這絕對是個偉大計劃!”
“今晚我們不聽計劃,我們要歡樂!”蜜糖高舉酒杯:“讓計劃見鬼去吧!讓愛情見鬼去吧!讓醉貓見鬼去吧!來,把這只嘮嘮叨叨的大肥貓扔出去!”
姑娘們一擁而上,抬起醉貓的四條腿。
“不不!姑娘們,快放手!快放開!”
姑娘們將醉貓扔出門,醉貓在地上滾了一圈,爬起來撲到門上:“快開門!我是你們的領(lǐng)導(dǎo)!”
里面?zhèn)鞒黾で榈难葑?。醉貓聽著,身子跟著音樂的?jié)奏扭動起來。
就在這晚,在遙遠(yuǎn)的地圖上從未標(biāo)明的秘密基地,陶笛拄著單拐,一瘸一瘸地走到一個磁卡電話前,插上卡,撥通了號,可蜜糖咖啡屋的電話響了很長時間也沒人接聽。
蜜糖真的采納了醉貓的偉大計劃,她出兌了藍(lán)房子,竟然兌出了好價錢,整整二十萬,這個出手闊綽的買主是陶之野,他把自己的積蓄拿出了二分之一來支持女兒,夫人方樂馨沒有絲毫異議。蜜糖把這些錢全入了股,一下子成了女子樂坊的大股東,也就是說,女子樂坊從此由她說了算,她是董事長,醉貓成了她任用的總經(jīng)理,她說炒他就炒他。醉貓倒也認(rèn)可這種局面,他不認(rèn)可又有什么辦法呢?樂坊的啟動資金老是湊不足,醉貓半年來四處游說,酒沒少陪人家喝,嘴皮子都磨破了,除了換回一個酒精肝和少得可憐的那點脂粉錢(只夠給姑娘們買化妝品的),他什么也沒弄到。演奏員全招齊了,沒法開演,他還得按月發(fā)工資,被逼無奈的醉貓已經(jīng)厚著臉皮偷拿老婆的私房錢了,為此,醉貓的代價也很慘重,胳膊上經(jīng)常會留下血淋淋的撓痕,大熱天,他嚴(yán)嚴(yán)實實地裹著長袖衫,掩蓋這些戰(zhàn)斗的痕跡。現(xiàn)在好了,蜜糖帶著大把資金一加入,醉貓的日子翻開了嶄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