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高隊長到軍區(qū)機關開會,本來,應該是李教導員去的,但李教導員那天早上莫名其妙的發(fā)起高燒,高隊長命司機把他送到師醫(yī)院去輸液,他自己開上吉普進了省城。
上下午會很快結束,他吃了一頓豐盛的會議晚餐,又被幾個熟悉的機關處長硬逼著灌下不少酒,本想連夜趕回去,但處長們得知他是開著車來的,就讓他在招待所留一夜,醒一夜酒,第二天起個大早,開車回去,什么工作也不耽誤。
高風冷留下了,他沒醉,開玩笑!特戰(zhàn)隊隊長的酒量, 是那幾個坐機關的處長能收拾得了的?省城的夜晚比白天更讓人眼花潦亂,招待所是臨街的房子,往來的車輛轟轟隆隆,對面歌舞廳將兩只大音箱擺在門口,一個叫不出名字的男歌星用啞嗓子嚎著什么哥哥拉著妹妹的手,這么一支被人唱爛了的老歌,這家歌舞廳翻來掉去地放著,管音響的可能腦子有病了。
高風冷睡不著,就出了招待所,晚風倒還涼爽舒適,他就信步在大街上走著,或者,他的潛意識在引導他的腳步,他走上了那條省城最繁華的街道,走過那些矗立的商業(yè)大廈,那些時裝專賣店,在大街拐角處,他看見那間藍房子咖啡屋。
高風冷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他的心竟然咚咚跳起來,臉也情不自禁地發(fā)起燒。
真他媽的!他罵自己,我怎么是這副熊樣兒?想進就進,有什么了不起!那小姑娘還能吃了我???
仿佛有感應,蜜糖忽覺心神不寧的,夜間的客人還沒有上,新雇來的琴師是音樂學院二年級學生,彈了幾支毫無感覺的曲子,硬邦邦的手指把拉赫瑪尼諾夫的作品敲得直腔直調,變奏部分簡直糟糕透頂。
“行了行了!”蜜糖敲著吧臺:“快停下來,我花錢雇的不是鋼琴匠人,我要內心充滿感覺的琴師!你拿上五十塊錢走人吧?!?/p>
這個相貌丑丑的女孩一聲不吭,拿起錢就走。
辭了一個人,發(fā)了一通老板的威風,蜜糖的心里還是亂糟糟的,她自己走到鋼琴旁坐下,行云流水一般彈了起來,就是那首陶笛經常吹奏的高風冷稱之為軟塌塌的令人喪魂落魄產生不良情緒的曲子。高風冷走進來,一下子走進了這喪魂落魄的旋律里,他站在那里,特戰(zhàn)隊隊長覺得自己搖搖晃晃的幾乎要跌倒。
蜜糖停住了,她看見了他,跟著,她跳起來,像一只輕盈的小貓一樣撲到他身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他又聞到了那股蘭花香。
高風冷在被她擁住的一瞬間,突然變得很沮喪很后悔,我干嘛要到這里來?我他媽的干嘛要來?真是鬼使神差!他抬起手臂用力摟住她,她細小的身子蘊藏著極大的熱情,就像波濤洶涌的海洋一樣,他覺得自己正在向這片大洋的深處滑去,窒息得幾乎昏死過去。
他們這樣擁抱了好長時間,后來,蜜糖抓起那塊“暫停營業(yè)”的牌子快速掛到門外,她把門從里面鎖上,又撲到他懷里:“好了,世界是我們的了?!?/p>
“不!”他推開她,“我……只是路過這兒,我馬上就走,我要……連夜趕回去。”
“你說什么?”蜜糖后退一步:“你開什么玩笑?”
“真的,陶音,我必須走?!?/p>
蜜糖突然笑起來:“傻大兵!你從哪個世紀鉆出來的?看你嚇成了什么樣兒?對,用你們的話,你現在是犯了生活作風錯誤,還好,你懸崖勒馬了,你要走就走吧,我不攔你,回去你就向組織上坦白交代,然后自己進禁閉室反省,咯咯咯?????”蜜糖笑得直不起腰。
“別笑了!你給我住嘴!”高風冷像訓兵一樣喝道:“把嘴閉上!”
蜜糖收住笑,走近他:“這可是我聽到的最有魅力的男聲,離開你后,我整天想著的都是這種聲音,你在訓練場上訓人,吼叫,像音樂一樣動聽的吼叫,我終于又聽到了!”
“陶音!”他注視她:“我……我今天喝了很多酒,可我沒醉,我能把握住自己,你說我是傻大兵也好,是老古董也好,我就是這樣,永遠不可能改變了。我們暫時不要見面,我今晚到這里完全是個錯誤。秦璐和我離婚后,如果你真的愿意跟我結婚,我會來找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