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yè)后,由于歷史的原因,我被分配到祖國邊陲小城的一家國企上班,并且被分到最苦最累的鍛造車間。我生長在風景秀麗的南國,那里氣候宜人、四季如春,僅一個小縣城就有四條江環(huán)繞。而眼下這座因石油而興的工業(yè)小城的景象,著實讓我傻了眼,見到綠色是一種最奢侈的享受,伴風而眠則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個夜晚的必修課。
本來離校時從拿到派遣證的那一刻起,我就產(chǎn)生了很大的心理落差。我想分配得再差也不至于去那樣的地方,當時我的學校是全國排行前十位的名校,我又是第一屆經(jīng)濟管理專業(yè)的本科生,往年畢業(yè)的師兄師姐們分配最差的也留在了省城。我原本是一位很開朗、充滿活力的陽光青年,卻因為心理的落差,差一點變成了一個“怨夫”。
鍛造車間全靠拼蠻力來完成工作,沒有什么技術(shù)含量可言,所以,職工基本上是初中都沒有讀完的輟學子弟和一小部分刑滿釋放人員,全車間唯一有文憑的一位干部是中技畢業(yè)的技術(shù)員。眼下的處境對本來就已經(jīng)透心涼的我來說,有一種被擊穿的感覺,我的未來就像車間屋頂那般灰暗。迷茫、彷徨、無助……眼睛一睜一閉的工夫就從“天之驕子”淪為普通工人。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我去干什么?由于巨大的反差,我的心態(tài)被徹底地顛覆了。
我開始怨天尤人,抱怨社會的不公,最后的結(jié)果是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沒有一個朋友,相戀多年的女友也離我而去,我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當時我的狀態(tài)可以用“極度灰暗”來形容,師傅有兩個徒弟,一個是我,還有一個是師兄,師兄常能得到師傅的邀請去家里蹭飯,而我卻沒有這個福分;工友們聚會我也是常常被邊緣化;上級領(lǐng)導(dǎo)不是對我視而不見就是來批評我的。那時不光心情很灰暗,身體也出了大狀況,消化系統(tǒng)從入口到出口幾乎全出了毛病,健康每況愈下。在一篇日記里我是這樣描寫當時的狀況的:“凄厲的北風刮過、漫漫的黃沙掠過,我就像一只無家可歸的野狗,游蕩在這個陌生的、算不上城市的城市中。真的好想好想給靈魂安個家……”
可能是物極必反吧,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時候,久旱無雨的戈壁油城卻喜降了一場甘霖。聽老師傅講,他活了快六十歲了,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雨。戈壁灘常常是蒸發(fā)量大于降水量,他們眼中所謂的大雨也就是我們家鄉(xiāng)稱的過雨(夏秋之交時節(jié)云從天空走過掉下來的雨)而已。不過,這也給了我不少的慰藉,來到油城都快一年了,還沒見過這里的雨是什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