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魏公子已死可略過不計,明將軍六年前平定北疆,聲勢更漲,這些年將矛頭轉(zhuǎn)向江湖,除了白道第一大幫裂空幫與少林武當?shù)让T大派尚有一抗之力外,其余中小幫會盡懾服將軍府,不敢稍有異動。泰親王與太子這些年雖然沒有什么大的動作,但定亦不會坐視明將軍勢大,只在暗中培植自己的黨羽。而此次泰親王派人與擒天堡結(jié)盟無疑是一步動一發(fā)而牽全身的棋,定會引來各路的人馬來到涪陵城,那個隱身的高手想來亦是其中之一,卻不知道是明將軍的人還是太子一系。
林青心思一片澄明。若非得已,泰親王絕不會如此公然招攬擒天堡,引來各方面的猜忌,由此看來,京師中只恐形勢已急。原本京師各派人馬雖是暗中勾心斗角,但畢竟處于天子腳下,表面上只得還勉強維持著不傷和氣,到了這涪陵城中,只怕京師中的明爭暗斗不但會延續(xù)下去,而且會因無所顧忌而愈演愈烈。想不到自己離開京師這多年,仍還是陰差陽錯地卷入這場權謀之爭中,果是時世弄人!
林青又想到在三香閣中看到了駱清幽的那副對聯(lián),一時她清妍的身影在腦海中緩緩浮現(xiàn),嘴角不由抹過一絲笑意。駱清幽雖屬于逍遙一派,但身處京師云譎波詭的形勢中,以她的影響力,自是各方面拉攏的對像,卻不知她是否能依然能保持著那份寧和清淡的本性?
一別經(jīng)年,她早過了出嫁的年齡,卻依是待字閨中,或許真如她聯(lián)中所云“傲雪難陪”,所以才寧可獨身不嫁,做那高山云嶺中千年不化的傲雪清霜。
想到這當年的紅顏知己,念及昔日那月下寒亭的琴鳴蕭吟,通幽曲徑的詩音詞韻,花樹覆蔭下的相知相得,丘屏壑阻間的言談甚歡……林青再無睡意,陷入對往事的回想中。
不知覺已過二更時分,卻忽聽得隔壁艙中住的水柔清房門一響。林青心中一動,這么晚了這小姑娘要到什么地方去?凝神細聽下,卻聽得水柔清悄悄掩上艙門,往船頭躡足行去。
林青心中奇怪,出門察看。月光掩映下,見水柔清一身純黑的夜行打扮,跳下岸便徑直往涪陵城中奔去。林青心中好笑,這丫頭定是一向在家中驕寵慣了,不服今天說到那潛伏高手的武功如何厲害,便孤身半夜去城中踩點。
遠遠看著水柔清嬌小的身影借著黑夜的掩護,如星丸跳蕩般在林間草叢中閃動不休,突見她一揚手,從腕中射出一道黑黝黝的飛索,搭在幾丈外的一顆大樹上,借力一拉,整個身體直飛而起,幾個起落后沒入沉沉的黑暗中。
林青久聞溫柔鄉(xiāng)的兵器便是一根長索,名為“纏思”,卻是第一次見到,顧名思義,應是綿密小巧的功夫??此崆逶诤诎抵姓J物出手無有虛發(fā),索法也頗有幾分火候。只是她畢竟年齡尚小,林青怕她有失,心想左右無事,倒不如跟在這小姑娘后面去看看她能搞出什么名堂。
當下林青先回房間拿上偷天弓,提氣躡足一個箭步躍上碼頭,保持著十余丈的距離跟著水柔清,往涪陵城中掩去。
林青武功中最好一項無疑是接發(fā)暗器之術,其次便是他名為“雁過不留痕”的輕功,這時全力施展開,果是無聲無息不發(fā)出一點聲響。他見水柔清一路上左顧右看,一付小心翼翼的樣子,卻渾不知自己就跟在她身后十數(shù)步外,心中甚覺好笑。
水柔清在城巷中左轉(zhuǎn)右繞,不多時便來到一家大宅院前,躲在院前一顆大槐樹的枝葉中,正好一片烏云遮住了月光,她瞅準月色一暗的剎那,一個鷂子翻身,輕輕巧巧地從墻上躍茫院中。
林青先暗喝一聲彩,再定睛往大門看去,只見這宅院極其豪華,青磚紅瓦,高墻闊檐,門口一左一右兩個大石獅,檐下掛著風燈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魯”字。他熟知江湖各門派的情況,略一思索便猜出此處定是擒天堡手下四大香主之一魯子洋的宅院,看來亦是擒天堡在涪陵城中的分舵??此崆遢p車熟路的樣子,想必這幾日在涪陵城中閑逛時已暗地留心。
他可不似水柔清那般凌空翻入院落中,而是潛至墻下僻陰處,運起壁虎游墻術游至墻頭,先運足功力側(cè)耳聽聽里面的動靜,整個院子中靜悄悄地沒有一點巡哨的聲息,再聽得水柔清喃喃道:“此處既然是擒天堡的分舵,又是來了貴客,想必盤查很嚴,怎么連個看門狗都沒有,任我如此長驅(qū)直入?看來擒天堡亦是浪得虛名……”隔了一會又自語:“這么多房間怎么去找那個番僧呢?”
林青肚內(nèi)暗笑,原來水柔清半夜三更來此做不速之客卻是來找那藏僧扎風的麻煩。他知道齊百川打著欽差的名號,自有官府接待,泰親王與擒天堡結(jié)盟又是極秘密的事,為避人耳目想必不會住在這里,這小姑娘怕是找錯了地方。
他忽地童心大起,有意與水柔清開個玩笑。心想我就暗中看她如何行動,明日便說自己發(fā)夢夢見有人夜探民宅,保管讓她疑神疑鬼一番。他可不愿被水柔清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像她一樣躍過墻頭,而是放軟身體緊貼著墻壁,就似是一條蛇般從墻頭游下,緩緩游入院內(nèi)。此法看似簡單,卻需要對身體的柔韌與力量都有極高的控制力,若不是將全身的肌肉都練得收放自如實難做到。為防夜行人潛入,墻頭上各處均布設鐵釘銅鈴,都被林青用輕手法一一除去,沒有發(fā)出一絲響動。雖然煩瑣卻也不厭其煩,反是很久沒有做這些事情倒覺得甚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