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布藝沙發(fā)上,透過落地窗可以看見一個燈火通明的大都會。我們正在摩天大樓的最高層中,推開門出去,是一個空落落的大廳,而門的里面卻是一間男生的臥室,墻上掛著宇宙地圖和狙擊槍,靠窗擱著全套超豪華的音響設(shè)備,沒有床倒有只軍用帳篷,恐怕也只有在夢里才能這么囂張,連地圖都是宇宙版的。
我拿起床頭柜上的一堆漫畫說:“這是最新的機械戰(zhàn)警!真酷唉!”
小甜立刻搖著頭說:“等這個夢時間久了,接近尾聲,你就知道什么是酷了,阿東滿腦子都是火星攻地球的場面,第一次來我們可是在隕石雨和大地震中逃出去的?!?/p>
多多則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你果然幼稚?!?/p>
阿東掏出一盤陸軍棋和多多擺開陣勢,一邊對我說:“你就趕緊看吧,在米洛找來新的喬伊代替品前,好好享受一下夢中世界,可不是每個人都那么有福?!?/p>
“對哦,還能同時看見超人、蜘蛛俠、蝙蝠俠、超感俠在一起飛?!毙√鹬钢巴庹f。
我一回頭,果然如此。
隨即盤起腿認認真真看我的漫畫。夢里的書籍雖然跳頁,不知所云,但內(nèi)容還算精彩、火爆,而且看完一本還有一本,又不用花錢,真叫人無比亢奮。
大約過了幾個鐘頭,小甜在我面前揮了揮手指,她說:“別看啦,要換地方啦?!?/p>
我抬起頭,發(fā)現(xiàn)多多和阿東不見了,正在尋找時,小甜推開門,指著空落落的大廳,多多和阿東竟然穿著宇航服在里面玩失重游戲,小甜便帶著我走進去,腳下猛地踩空了,繁華的大都會與房間一并消失。我們就像在宇宙里飄浮,卻還可以呼吸。
我說:“老這樣換地方,你們不覺得累嗎?”
回音在四周顫了很久。
“做夢是這樣的啦!”阿東也對著我大吼。
“難道你們都不想離開這里了嗎?”我又喊。
“就像你說的,我們是等著被打包的雞蛋,湊齊一打,就交給魔鬼了!”多多大聲喊。
但是只聽四聲撲通,我們已經(jīng)落在新的場景里。
多多揉著腦袋站起來,一看粉紅色的窗簾,立刻對小甜喊:“拜托,你至少通知一聲再換地方吧,很疼唉!”
“以前的喬伊從來不肯跟我們一起玩,現(xiàn)在遇到這么好的,當(dāng)然要帶他來看看我的閨房。”小甜說著,身上早就換了一套公主袖的蓬蓬裙。
“別傻了,等替代品一到,他就會馬上離開我們。新的喬伊又會像以前一樣冷漠、傲慢和奸詐。”阿東吃著小圓桌上的糕點說。
我摸著地板心想,怎么坑坑洼洼的,再四周環(huán)顧,原來小甜的夢中閨室是一個粉紅色的大南瓜房,四處堆滿了絨毛玩具,夸張到兩米高的大鏡子,還有衣櫥里數(shù)不清的裙子。
她激動又含情脈脈地看著我說:“喬伊,你也是一個很喜歡童話世界的人,王子和公主……”
我像被閃電當(dāng)頭擊中一般手腳發(fā)麻,多多和阿東則圍坐在小圓桌旁喝下午茶,一邊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我。
“我是田阿牛,我不是喬伊。我不喜歡童話世界,那次完全是失誤,是失誤。”
“失誤?你能想像得出來,就說明在你潛意識里有這些東西,你一定是喜歡浪漫的!喬伊就應(yīng)該是個天生浪漫的男人!”小甜不依不饒地說到。
她咄咄相逼,翹起的頭發(fā)都快碰到我的下巴了。
我連忙吼:“不對!我是田阿牛!我一點都不浪漫,我現(xiàn)在就證明給你看!”
說到這里,只見多多和阿東的脖子梗了一下,悻悻地站起身,無疑是為又要更換場景做好了準(zhǔn)備。
收光,混沌,出現(xiàn)光這三個步驟,我相信我們已經(jīng)玩得很熟練了。
在一幢灰蒙蒙、統(tǒng)共只有五層樓高的公寓里。樓梯是木制的,澆了水要陰上半天才會干,墻上的紅油漆刷了已經(jīng)有幾年了,它們現(xiàn)在都斑斑剝落了。
踩在樓梯上吱吱作響,踏到第三層左轉(zhuǎn)就是我家,一室半的房子,大部分都維持著泥坯房的原貌,水管和電線大都赤條條地暴露在外面,讓人不用多看一眼就能找到開關(guān)。墻壁上最豪華的裝飾物是幾張銅版印刷的報紙,大都糊在灶頭上,日久天長也都熏得油膩膩了。
我很熟練地招呼他們坐下,雖然我不常帶同學(xué)回家。我在灶上煮了一壺水,準(zhǔn)備泡茶。又走到床邊拿了個餅干盒遞給他們,里面可能只有幾塊麥芽糖,還是好久前吃剩下的。家里通常不會準(zhǔn)備太多的零食,外婆說,它對牙齒不好。
他們坐在我床邊的大方桌旁,始終沒有說話。
直到最后,多多才忍無可忍地說道:“田阿牛,你難道是一個沒有夢想的少年嗎?這也太不正常了吧,這個夢真實到連一點多余的怪東西都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