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他會選大冒險呢。“好吧，你最大的恐懼是什么？”

“這個問題不難，”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最害怕不能變得更聰明。你知道嗎？人一過30 歲智力就停止生長了。然后，你會越來越老，從那里開始走下坡路。”

“哇噻?！蔽覐膩頉]有為不能變得更聰明而擔心過。我關心的是更緊迫的問題，比如調試Windows 軟件開發(fā)工具包的工作。而且我真的很為那些調試Windows 的可憐家伙們擔心。這才是一份真正令人討厭的工作。“那你有什么計劃？”

“讓聰明人聚集到我身邊。隨著我年齡的增長，我會不斷引進更年輕、更聰明的人才，這樣微軟的智力庫就會像中位年齡（指將全體人口按年齡大小的自然順序排列時，位于中間位置的那個人的年齡數(shù)值?！g者注）一樣增加。”

“哇！”這家伙把一切都計劃好了?！澳阏J為你的計劃會成功嗎？”

“當然?！北葼柡荏@訝，我居然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你怎么知道？我是說，你能把生活各個方面都計劃好嗎？比如奇跡之類的事情？那可不是能事先計劃的。你要怎樣解釋它們？”

“根本沒有什么奇跡。一切都可以用物理學來解釋，一切。宇宙就像個大計劃?！?/p>

我再次在他臉上看到了絕對自信、果斷、精明的表情。這個人似乎有應對一切的辦法。最好別再說這個話題了，那可能更讓我自愧不如?！班?，那你對自己的生活有什么計劃嗎？”

“啊，當然有。再過幾年就結婚，40 歲左右成為幾個孩子的父親，讓微軟再上一個臺階。”

“你知道這一切？現(xiàn)在就知道？”嘿，他媽媽遲早會想要抱孫子的。也許她再貼幾張貼紙，他就會邁向婚姻的殿堂了。

“跟我來！我給你看點東西?！北葼柪鹞业氖?，把我?guī)У綇N房。“你得看看這些。然后把你的想法告訴我?！辈妥郎鲜? 幢房屋的模型。實際上不能算是房屋或大廈，甚至不是莊園，而是圍地?！班?，在我結婚生子后，這就是我要給他們的家。”

“哇噻！”

“這些是最后篩選出來的方案。頂級建筑師們?yōu)榇撕煤媒侵鹆艘环?，我需要從中挑選一個。這些設計都很棒。來，我為你介紹一下?！蔽覀兝^椅子，在接下來的30 分鐘里，他詳細向我介紹了房子的內部設施，然后又介紹了每個模型的特點?！昂美玻F(xiàn)在你已經很清楚了。你最喜歡哪一幢？”

“這幢?！蔽抑钢? 號模型說。“這幢沒那么超常，看上去只是一幢比平常的房屋大幾倍的普通房子?！?/p>

“普通就好。我就是想讓我的孩子們像普通孩子一樣成長，而不是住在豪宅里，仆人一大堆，玩具多得數(shù)不清?！?/p>

“比爾，這些房子都太大了，如果在這樣的房子里，你的孩子們不可能過普通生活?！彼欀碱^，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里。他真的以為他們能過上普通生活嗎？“我的意思是，你是富翁，你是名人，你應該享受這一切，你的孩子們也應該從中受益。但這幢房子，就是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這幢房子，這才是普通的房子。比爾，這些都不是普通房子的模型。一點都不普通?！?/p>

“是啊，我也知道。我只想讓它們在普通的基礎上多出一些特色來！”他一邊說一邊用右手食指輕輕拍打著2 號模型，眼睛凝視著桌子。他臉上的表情說明他很失望，為自己不能得到中產階級家庭的名聲、財富以及低調生活而失望。也許沒有人像我這樣坦率過。

我說：“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就是那個意思，因為我知道他一直想做一個普通人，想被別人接納，想與社會融為一體。但在追求這一切的過程中，他超越了自己的目標，成了超級非凡、超級成功的人，現(xiàn)在，他再也不可能是普通人，永遠不能。

比爾又打起精神，笑著說：“再來一瓶香檳？”

“不啦，我得走了?！蔽野涯樲D過去，我和比爾不同，但我的需要和他一樣。我也曾是一個不適應環(huán)境的人，我也曾非常想融入社會，找到自己的位置。但我從來沒找到過，這讓我既難過又堅定，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而且這也有好的一面，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不，先別走?！彼坪踹€沒準備好獨自梳理這些思緒。他歪著頭露齒而笑，眼睛里閃著懇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