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忽見蝗蟲鋪天蓋地飛了過來,黑壓壓的,仿佛一片黑云一樣。
眾人嚇得臉都白了,只能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口中念著:“蝗神娘娘保佑,老天爺保佑,是旁邊那個天殺的得罪了你,不是我們啊,你要怪罪就怪罪他吧……”
可是蝗蟲并不能聽懂他們的話,只管從空中“撲通、撲通”掉下來,落在哪里就是哪里。
眾人見自己田里落了蝗蟲,一下子都慌了神,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連禱告的祝詞也念不出了。
這時候,卻見老漢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飛快地將堆放在地頭的一捆捆秸稈點了火,然后摸出一個不大的銅鑼,拼命地敲打起來。
火苗竄向半空,燒得周圍一片炙熱,正待落下的蝗蟲被逼得展翅飛遠了。此外,銅鑼的響聲也嚇走了一批,所以落在老漢田間的極少。只有一小塊距離較遠的莊稼落了不少的蝗蟲。
老漢見了,趕忙拼命跑過去,脫了上衣抽打蝗蟲,試圖將蝗蟲攆走。
無奈周圍的蝗蟲很多,見有人來也只是往邊上跳了跳,并不肯展翅飛走,于是便有很多的蝗蟲落在老漢先前挖出的土溝里。隨著老漢的抽打,蝗蟲越落越多,到后來幾乎填滿了土溝。
不過眨眼工夫,周圍的田地已經(jīng)被蝗蟲吃了個精光,只有老漢的莊稼還保留了一多半。緊接著,成千上萬的蝗蟲如同一陣風一樣“呼啦啦”飛走了,同時也帶走了本來屬于數(shù)百人來年生活的口糧。
那些剛才還在祭拜的人都已經(jīng)站了起來,各自跑到自己的地頭,看著光禿禿的田地號啕大哭。只有老漢忙著掩埋土溝里的蝗蟲,一邊埋一邊罵著“賊老天,死老天,直娘賊?!?/p>
梁山伯聽著眾人的嚎哭,再聽著老漢的狂罵,心中深受感觸,一個念頭開始在腦中盤旋:“我自幼修習儒業(yè),一言一行都試圖遵照圣人的教化,不敢稍有偏頗,然而學至今日,圣人的話語我完全理解了嗎?看來還沒有!孔子講‘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這‘三畏’究竟何解?是夫子講錯了,還是我理解有誤?”
他一面轉身緩緩往回走,一面陷入了沉思:“如果按字面解釋,‘畏天命’,就是說人只能聽天的話?天讓我死我就得死?那么天究竟代表了什么?我又算什么呢?難道說人命連一只螞蟻都不如?‘畏大人’,我為什么要畏大人?同樣是人,這個大人的權力為何這么大?他的權力是從哪里來的?憑什么他讓我往東我就只能往東?難道說稍微偏點都不行?‘畏圣人之言’,圣人的話難道全是對的?難道就不能違背一絲一毫?”想到這里,他又憶起英臺曾經(jīng)強烈抨擊的話,圣人言“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不管怎么說,這句話顯然有些問題。
“如此看來,這‘三畏’要么是圣人講錯了,要么還有別的意思,不能僅從字面意思來理解?!彼幻孀咭幻嫠涯c刮肚地琢磨:“‘天生神物,圣人則之,天地變化,圣人效之’,這個天究竟指的是什么?‘大人與天地合德’,這個大人又指的是誰?什么樣的人才能算作大人?是說來自官府的人嗎?還有啊,究竟什么話才能算作‘圣人之言’?是不是圣人的每句話都必須遵從?”
他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對他來說,這些問題實在太難回答了。說實話,別說是他,就算千年之后,恐怕也有很多人搞不清楚。
他剛剛走回縣衙,就有一個年輕的衙役前來請示:“老爺,大事不好了!全縣蝗蟲肆虐,我們該怎么辦?是否要征集百姓奮力滅蝗?”
梁山伯遲疑著沒有發(fā)話,眼見衙役瞪著眼睛瞧著自己,不得已只能擺擺手:“你先下去,我要招集官員議事!稍候再定?!?/p>
不一會縣里的主要官員都到了,大家開始討論滅蝗的問題。
眾人議論紛紛了好半天,結果反對滅蝗的占了九成,這些人的說法是:“凡天災,安可以人力制也!且殺蟲多,必戾和氣,愿公思之?!?/p>
支持滅蝗的只有三五人,其中一個是縣里的捕快統(tǒng)領,名叫趙德彪,生得五大三粗,桌子拍得“啪啪”響,叫道:“我說你們這些人,敢情自己有幾石俸祿,就不管百姓的死活!不去滅蝗,百姓都沒有吃的!到頭來去你們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