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臺啊,你難道已經變了心?你怎能變得這樣快?才過了短短了三個月,就已經定了婚,眼看成為人家的新婦,你讓我山伯怎么辦?”
“何去何從?我山伯應該怎么辦?‘化蝶雙飛’言猶在耳,‘生死不渝’竟已成空,蒼天啊,你為何這樣善變?”
正在黯然傷神無法解脫的時候,他忽然看見一只碩大的白色蝴蝶從遠處飛過來,不偏不斜,輕輕停在自己手掌上,一對翅膀還在不停地扇動著。
“蝴蝶,又看見那只熟悉的蝴蝶了!”山伯驟然變得十分激動,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蝴蝶的翅膀。
蝴蝶乖巧地停下扇翅,將整個身軀依偎在他的掌心里。
蝶翅入手,山伯摸到了一層水霧,不知道是初秋的夜露,還是溢出的汗水。想起蝴蝶可能從很遠的地方飛過來,他禁不住輕輕嘆了口氣:“薄霧清寒,蝶兒你辛苦了。”
蝶翅輕輕抖動了一下,然后展翅飛了起來,上下左右盤旋不定,仿佛在空中寫字一樣。
山伯靜靜地望著蝴蝶,仔細辨認空中的字跡。
蝶舞翩翩,蝶飛而言,第一句:“蝴蝶雙飛,生死不渝,梁兄啊,小妹贈你的玉蝶呢?”
山伯抖抖索索地摸出藏在懷中珍若性命的玉蝶,同時口中低聲驚呼:“祝賢弟,真?zhèn)€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話未說完,他的眼淚差點流下來。
蝴蝶還在飛舞,舞動間又留下一句話:“身披蝶衣,雙飛雙棲。移神入蝶,有法可依?!?/p>
山伯睜大了眼睛,緊張地盯著蝴蝶,生怕漏掉一個字:“魂魄能移入玉蝶之中?賢弟說的是真的嗎?”
蝴蝶不停地飛舞著:“ 凝神……絕想……定志……將心神傾注于蝶衣……移魂……挪魄……化蝶……梁兄啊,別在這里練,還是回房練習吧,莫要被人看到?!?/p>
山伯四周環(huán)視一圈,聽話地站起身,腳步輕快地邁步入房,待得蝴蝶跟著進來,他輕輕關了房門,依言盤膝坐了下來。
他本是個性甚強、極有主心骨的人,若非到了絕望之時,絕不會做這種匪夷所思十分怪誕的事。此時到了萬念俱灰的時候,化蝶便成了勾通心曲的救命稻草,無論如何總要試一試的。于是他手捧玉蝶,寧心定志,將全部精神集中在玉蝶中。
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他覺得手中的玉蝶越來越晶瑩,就像初升的月亮一樣皎潔,同時越來越溫暖,就像慈祥的母親在召喚離家的游子。
他試著將精神移入玉蝶中,可是試了幾次始終不成,這時的玉蝶就像一個心情矛盾的女子,對情郎時近時遠,欲迎還拒。
他努力著又試了一次,這一次眼看就能將精神移入玉蝶中了,可是眼前忽然白光一閃,隱約出現幾行古篆字:“玉蝶乃仙家神物,純陽之體。汝陽魂殘缺,體質不合,強欲化蝶,必折陽壽?;粫r,折陽壽十日,汝尚欲化蝶否?”
山伯為之一呆:“我陽魂殘缺?我怎會陽魂殘缺?這是怎么回事?從何時開始殘缺的,難道說一生下來就這徉?對了,我最近總覺得渾身發(fā)冷,難道說是因為陽魂不全的緣故……化蝶一時,折陽壽十日?那又如何?若如行尸走肉,虛度光陰,縱活千年,又有何趣?只要能見英臺一面,問明事情的原委,縱折陽壽十年,我也認了!”
剛剛想到這里,他的靈魂忽然脫體而出,化作一縷青煙,與玉蝶融為一體,兩只手臂已然化成蝶翅,稍一用力便飛了起來。
尚未來得及低頭察看自己的肉體,他一眼看到停在床頭熱淚盈眶的英臺。此時的英臺再非先前身為蝴蝶的樣子,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真人,面似桃花,眉如翠羽,臉上掛著羞澀的微笑,腮邊掛著兩行淚水,跟他想象中著了女裝的形象并無兩樣。
山伯心情激動,再也無法按耐得住,伸出手去一把將她攬在懷里。
英臺渾身顫抖,多日的相思終于在夢里相會,淚如泉涌,語聲哽咽,說不出話來。
山伯低頭吻著她沾滿淚水的面頰,只覺得是那么的苦澀,就像早春的青梅,又像珍藏十年的相思紅豆,蘊含著難以訴說的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