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一面怯怯地點頭,一面用力捏緊破損的手指,想要阻滯血滴的滲出。
白得財將木桶輕輕放在地上,一手擎出面小小的皂角旗,迎風(fēng)用力揮舞,同時口中念念有詞:“陰風(fēng)吹過萬魂游,枯骨無定任漂流;三聲喝令疾疾疾,一指飛灰隨我走……”
話音未落周圍的鬼火忽然大盛,影影瞳瞳,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爭先恐后撲向木桶,同時發(fā)出“吱吱呀呀”的叫聲。
許仙偷偷往后挪動腳步,恨不得三步兩步逃出墳場,可是遍地都是枯骨野墳,他雙足發(fā)軟,想跑偏偏跑不動。
一陣陰風(fēng)吹過,白得財退后兩步,手中的皂角旗揮舞得越發(fā)急了,口里的令詞變成了低聲尖嘯:“疾!疾!疾!”
鬼火在空中飛舞,鋪天蓋地,隨風(fēng)化作一大團火球,落向木桶之中。
白得財眼見火球入內(nèi),一步跨近前去,“噌”地蓋上木桶的蓋子,提起木桶轉(zhuǎn)身就走。
他跑得腳不沾地,身后帶著一長串的鬼火,仿佛一桿失火的大旗一般。
許仙拼命邁動雙足,可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趕上。
眼看白得財就要消失在墳場的邊緣,不知何故,卻見他忽然停了下來。
許仙心中高興,以為家主人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想到停下來等自己,于是緊趕兩步靠了過去。
漸漸接近十丈之內(nèi),忽然之間,一股冷風(fēng)透了過來,吹得許仙渾身一抖。放眼望去,只見在慘淡的月光照映下,白得財身前不遠(yuǎn)處,現(xiàn)出一頂五尺長三尺寬的黑布小轎,四個轎夫靜靜地立于黑影中,看不出本來面目。小轎之后列著數(shù)排骷髏,齜牙咧嘴,白骨森森。
見此情景,許仙心膽俱裂,彎下身軀不敢再動,渾身抖得仿佛篩糠一般。
周圍一片死寂,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白得財眼中的綠光越來越盛,手中的皂角旗連揮數(shù)下,想將眼前的魑魅魍魎一舉驅(qū)散。然而數(shù)陣陰風(fēng)過后,成隊的森森白骨只是略微搖晃了兩下,抬轎之人卻紋絲不動。
白得財面色一變,連忙又念了幾句奇怪的咒語,可是還是沒有效,于是心中一荒,后退三步,卑躬屈膝說道:“小的是寧幽宮門新收的弟子,到這里來是想借些陰土,實在不知大王在此,死罪,死罪!”
話音未落,忽聽轎旁響起一聲嬌斥:“什么‘大王’?難聽死了,要叫姥姥!”
白得財身子躬得仿佛蝦米一般:“是,是,求姥姥饒命!”
轎中傳出陰森而又飄忽的聲音:“新收的弟子就敢來這里撒野?膽子不小??!哼哼,寧幽宮的氣焰越來越盛了,連我喬三娘都沒有看在眼里!你是哪位宮主門下?是誰讓你來的?”
白得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答道:“小的剛剛加入寧幽宮聚氣房,因為奉獻了一些財物,承蒙宮主喜歡,賜了個延年益壽的方子,其中有陰土這一味藥。您看,這個是我的腰牌,還請姥姥行個方便。”說著摸出塊黑黝黝的東西呈上。
腰牌剛一露面,忽聽轎中人輕“咦”一聲:“新收的弟子就有三階令牌?你奉獻了多少財物?難道說寧幽宮變得這么窮了?純粹是胡說八道!你竟敢蒙騙于我?”
白得財似乎有些難言之隱,轉(zhuǎn)頭四處瞧著,甚至回頭向著許仙所在的方位望了一眼。
轎中人的聲音再度響起:“那后生是你的子侄?還是你的徒弟?如果非親非故,就不要走了。總不能白白得了陰土,也得補償我一些吧?”
這次白得財沒有絲毫的猶豫:“啟秉姥姥,那是小的早已備下的禮物,既然您老喜歡,就是您的了。求您看在我家宮主的面上,放我一馬?!?/p>
許仙聽得全身上下一片冰涼,心里早已將白得財罵個半死。他雖然知道白得財沒安什么好心,卻沒想到竟然這么歹毒,早就把他當(dāng)作送人的臘肉。
這時轎中人冷哼一聲:“只要你聽話,乖乖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放你一馬。你先說說,怎么一入寧幽宮就得了這面三階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