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福氣(2)

酥油 作者:江覺遲


馬術(shù)的第一場表演為“飛鷹展翅”。一聲槍發(fā),騎手們手揚馬鞭,只一陣加鞭急抽。大馬便如金剛出戰(zhàn),在急鞭下奮勇狂飆。騎手們兩腿緊夾馬身,于疾馳的馬背上拋開韁繩,拱下腰身放出一雙拖地水袖,作出仰翻,倒立,搖擺之勢,擺弄各種造型只由大馬帶動奔馳。速度風(fēng)馳電掣,閃的人眼花。一個青年的盤發(fā)因此被打落下來,紅纓結(jié)綰成的長發(fā)在掙脫束縛后似是風(fēng)中流云,和著一身華麗服飾,這青年整個人即虛化成了一股奔騰不息的色彩。

草埂上裝扮鮮麗的姑娘們在朝此青年大聲叫喊,“東月,東月!”我定眼張望,眾多撩亂的奔馳打花我的眼神,叫我不能從中認(rèn)出哪個是東月。

或許假性的,或許真的不想記住東月,我的思想里只有月光。

第二場馬術(shù)為“騎馬射箭”。因為距離較近,我的目光才可以追隨姑娘們眼里的“東月”而去。只見他此時兩腿緊緊夾住馬身,展開雙手,左手把弓,右手執(zhí)箭,作出高空中蒼鷹盤旋之勢,打馬奔馳。待到出箭之時,便是急速交織弓箭,繃弓疾彈,木箭即如輕燕穩(wěn)當(dāng)飛入木靶,一發(fā)一中。

草場上一片歡呼。姑娘們上前給每位騎手敬青稞酒。多農(nóng)喇嘛坐于我身旁,面朝我語氣感慨,“梅朵姑娘,你也看到了!麥麥草原上,我們的表弟月光那箭技可算了得!除非東邊草原上的班哲還可以與他較量一番?!?/p>

班哲?我心下思量,就是第一次在草原上拉我跳舞的那位青年吧。我記得他說過,將來從拉薩回來時,要為我專門唱一場藏戲。

騎手們喝下姑娘們敬上的青稞酒,滿臉紅光。幾個青年已經(jīng)把沖動的臉膛,曖昧和蒙混的目光朝著姑娘們回敬過來。大聲唱起情歌。其中一位青年面向著我唱,那么深情的樣子。錯了,是我多情。他的目光其實是繞過了我的,朝著我身后的卓瑪姑娘唱呢,朝這姑娘兩眼冒著火花。

月光給這青年送去一個響亮口哨,一臉竊笑,問我,“梅朵,你們漢地的,像他們倆這個模樣的叫什么呢?”

“好了月光,你要比賽了?!?/p>

又進入馬術(shù)的第三場,“抓哈達”。平整的草地上早是擺上一條條潔白的哈達。哈達兩頭都系有口香糖和雪碧瓶子。騎手們只在火槍的鳴響中呼出大馬。一個個彎腰拖地抓哈達。大馬在瘋狂的喝彩聲中驚奔疾馳,很多騎手還沒來得及折身拖地,驚馬已經(jīng)奔出目標(biāo)之外。只有三五個身手敏捷的高手抓住哈達。

第一個抓起哈達的人舞動著哈達在賽場上“啊呵啊呵”大叫,眾多姑娘朝他高喊,“東月!東月!”

我才看到,月光手里抓上哈達了。他高高舉過哈達,開始拋出來。興奮的青年,舉止間佯裝得漫無目標(biāo),哈達卻充滿情意地在空中抖動,然后即以一種悠揚而堅定的姿態(tài),落進我的懷里。

我有些慌亂地抓起哈達,不知如何是好。多農(nóng)喇嘛卻趁此直起腰身,朝著我神色莊重地說,“扎西德勒漢姑娘,神靈把對你的照應(yīng)從天而降,你是有褔的了——馬賽上第一條吉祥的哈達落在你的手里,它把神靈的福祉降與你了!”

喇嘛的聲音很響亮,且高亢有力。整片賽場因此掌聲雷動。在一片歡呼聲中,喇嘛揭開我們學(xué)校為草原人準(zhǔn)備的食物:麻花,糖果,餅干,糕點,口香糖。我忙著一包包拆開。喇嘛則大把大把地向人群拋撒,一邊大聲招呼牧民:

“鄉(xiāng)親們,這些禮物都是好心的漢地人贈送的?,F(xiàn)在,他們的好心姑娘也來到我們草原,是為我們的沒有阿爸阿媽的娃娃做些事情。所以你們誰家收留了這樣的娃娃,都可以送過來。我家的碉樓,今后就是娃娃們的家了。娃娃們將來的生活和學(xué)習(xí),都由我供養(yǎng)。教學(xué)方面就拜托我們好心的梅朵姑娘。她是一位有著多多學(xué)問的姑娘,比我的學(xué)問還要多呢。你們盡管放心地把娃娃們交給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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